“一言为定”斗笠人的声音第一次兴奋起来，“陆公子到底是豪富之家，千两银子打个水漂眼都不眨。”

“未必吧”肖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淡然说道，“我对他们有信心。”

“就凭他们？我不知道公子的信心来自何处？”斗笠人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那就让事实来说话吧！”肖剑不再多说什么，进房中取出银子，当着斗笠人的面每人发下了十两，“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陆诚的护卫了．．．．．．”

雇佣护卫的东主居然比护卫更厉害，八条壮汉握着手中的银子，心情有些复杂。

似乎正如斗笠人所说，以公子的本事确实不需要他们这样水准的护卫，至少不需要以这样高的价格请一些本不必要存在的护卫。

肖剑把他们带到一边，简略交待了一些事情，但关于与斗笠人一千两银子的赌约却只字未提，也未因为这场赌约而要求他们什么，这更让他们心里感到一些不安，越发地憋了一股子劲儿。

“现在轮到咱们谈谈了！”遣走了八个护卫，肖剑望着依旧把斗笠压得极低的斗笠人微笑说道，“我想，阁下并非单纯是来应召护卫的吧？”

斗笠人轻轻点了点头，“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本人来此一半原因是应召，另一个半则是想和公子做一场赌约。”

“不是一千两银子的赌约？”肖剑眉头一挑问道。

斗笠人笑了两声道，“当然不是，公子心中清楚，那个赌约不过是公子的磨刀石，在下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玉成其事而已，要赌便和公子赌一场大的！不过话又说回来，那几个汉子真的很不错，公子不会怪在下今日折辱太甚吧？”

“当然不会，为了打磨他们，所以你一直让着陆某？”将斗笠人请进禅房落座后，肖剑眯眼望着斗笠人说道，“既然是一场豪赌，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示人？”

斗笠人微微一笑，缓缓解开颌下的布带，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此时已是薄暮时分，房中光线略有些黯淡，黯淡的光线中可以看到斗笠下是一张普通的脸，看样子刚过三旬，略有些胖。最大的特点是眼睛不大，眼睑天然眯着，露出一道小缝，鼻子稍挺，下边是唇角微微上翘的嘴。

这人将斗笠轻轻地放在案上平静地望着肖剑，这副样子很日常，却带给一种正对着肖剑微笑的感觉。一张天然的笑脸。

“兄台如何称呼？”肖剑打量着对方问道。

斗笠人重新将斗笠戴在头上，习惯性地向下压了压外沿儿，“给公子看我的真实相貌，已经显示了在下的诚意。出于不得以的苦衷，在下的姓名暂时不便奉告，还请公子谅解，咱们还是说说这场豪赌吧！”

肖剑并未继续坚持，而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姑且说来听听。”

“这一场豪赌便是赌本人的生死。”斗笠人缓缓说道，“我可以当你的护卫，只是我还有两件大事未了，在办完这两件事之前不能随侍左右，但公子若有吩咐，在下也会竭力照办的。如果两件事完成之后，我还没死的话，便会无条件跟在公子身边，任凭使唤。”

“那两件事很危险吗？”肖剑眼睛微眯问道。

“九死一生！”斗笠人平静地说道。

肖剑点了点头，问道，“如果你死了呢？”

“如果我死了，需要公子照料老母和舍妹，替我尽人子之孝道。”斗笠人毫无情绪地说着，而后话锋一转道，“当然了，如果公子觉得有点亏，大可把舍妹娶回去。”

肖肖剑轻轻地笑了，“这个算盘不错，阁下是觉得必死无疑，才来这里托付后事的吧！”

“什么必死无疑？”斗笠人反驳道，“是九死一生，还是有一线生机的．．．．．．不过，也可能会残废。若是公子觉得吃亏，大不了先娶了舍妹，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从来是不说两家话的。”

肖剑突然大笑起来，“你妹？怎么感觉你妹好像是嫁不出去了似的？”

斗笠人轻轻摇了摇头，“舍妹除了性格稍微刚烈一些外，其余都是上上之选。这个赌约，公子敢应还是不敢应？”

“为什么是我？”肖剑没有回答，而是这般问道。

“因为我看好你！”斗笠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赌就赌，大不了是个输。”肖剑揉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过，你可别那么容易就死了，有什么事应付不了，尽管找本公子。”

“这事公子办不了，你若有个闪失，舍妹岂不是小小年纪便要守寡？”

“哎，陆某可从来没答应要娶你妹啊．．．．．．”

．．．．．．

南王街附近的一片稀疏的树林中。肖剑倚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望着不远处一座豪阔的院落，面露沉吟之色。这家院落主人姓周，叫周山，是个商人。

周山还有另一个身份，陆诚的舅父，也就是肖剑最初到登州想要寻找的目标。陈大有受池鱼之灾死在了石婆婆巷那场大火中，在那之前，肖剑旁敲侧击问出了舅父家的地址，没想到居然如此巧合，竟真的在这登州城中。

来登州之后，陈大有便经常在周山家附近蹲守，等着自己的出现，却阴差阳错在白云寺前被其看见，才有了石婆婆巷夜袭的那一幕。

知道舅父家住在此处后，肖剑并没有马上前来拜晤，一是因为这两天事情较多，再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大有对舅父家的情况了解十分有限，直接导致肖剑也处于同一状态，如果贸然前去，碰个当面连舅父、舅妈都不认得，绝对会很尴尬的。通过牙行在石婆婆街租来的房子被人烧毁后，肖剑和黑牛临时住进了客栈。

昨天，新招聘了八个护卫，有些事情需要避开闲人耳目，需要更多的空间，再住在客栈里显然不合适。

于是肖剑来到了这里。

能在南王街一带有这样一所豪宅，这位舅父自然是有一定能量的，刚好两件事一起来办。

肖剑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想找个人打听一下舅父家的基本情况，无论是舅父家的小萝莉，还是老嬷嬷，无论是隔壁的王叔叔，还是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丁．．．．．．随便出现一个也好啊。

只是天寒地冻，这太阳刚升起没有多高，这一个地段，了无人迹，甚至连有数的几只鸟雀也只是从天空路过，没在附近稍微停留。就在肖剑捂完耳朵又开始缩着脖子哆哆嗦嗦搓手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亮，终于看到了人影。

那是从舅父隔壁一家出来的几个公差，向那家门里挥了挥手，便大摇大摆地走向舅父周山家的大门。

“啪啪啪．．．．．．”

铜制的门环扣打着厚重的门板，沉闷的声音传出去好远。肖肖剑眯着眼睛看了几眼，当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他踏着积雪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