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卖艺人(1 / 1)深海小魔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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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棒之人大约三十多岁,年龄也许并不代表着什么。但他的眉眼,他的淡青的胡茬,那脸形轮廓,使肖剑顷刻间认了出来,此人竟是花费二十两银子买他马车的男子。

官道边的陌路人,不问价钱的豪客,街头舞棒的卖艺者,几个身份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化做茶楼下龙腾虎跃的身影。肖剑轻轻地笑了,“这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锐利的目光不经意地在围成圆圈的人群里寻找,终于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他看到了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似乎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围观者,只是静静地看着,不悲不喜,不言不语。又似乎眼前的热闹与他毫不相关,那舞棒之人也与他毫不相关。

又一个有意思的人。肖剑安静地坐了下来,将蓝花细瓷茶杯中缓缓注入茶水,拿在手中置于唇边浅浅地啜吸着。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舞棒人的身影。

那人身法干净利落,一根哨棒也舞得好看,但落入肖剑的眼里,却是无法入眼的。与其说是舞棒,不如说是棒舞,好看的只是重重棒影迷了人的眼,就如唱戏人的剑花。那一抽一打一挑一戳间却见不出半分杀气。

肖剑却未因此而轻视,能把棒舞得如此好看,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棒影中没有杀气,也许是因为本来就没有,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杀气被完美地控制,消弭于无形。

“落魄,往往在朝夕之间。”锦云感慨着说出了出场以来第一句深富哲理的话。

“落魄?”肖剑轻轻地笑了,“看着吧,一会儿还有热闹可看。”

肖剑相信自己这句话,这自信来自于推理和判断,还有那么一丝直觉。素素与锦云却是不相信的,相反,她们只有那么一丝丝推理和判断,其余的全靠直觉。虽然受肖剑的引导和影响,对于某些事情她们开始尝试深入思考,但时日尚短,这些能力岂是一朝一夕所能练就。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有时是不准的。当卖艺男子完成一记很漂亮的收手式,双手握棒抱拳说了一些走江湖卖艺必须交代的场面话。那小男孩从人群里走出来,兜着衣襟绕场索要赏钱的时候,热闹终于来了。

肖剑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突然气势汹汹闯进人群的一群地痞无赖,他忍不住笑了,“这个桥段很狗血。”

像很多电视剧情节一样,双方先是平心静气地交谈,然后大声吵了起来,冲突不断升级,最终上演了全武行。

地痞持着棍棒出手凶狠毒辣,卖艺人一招一式极有分寸,非常从容地将所有攻势悉数化解,一挑一拨间,地痞一个个倒在地上,看样子却未受伤。

围观的人四处散开,让出了很大的圈子,但并未就此离开,热闹自然是人人都爱看的。那些地痞无赖充分发扬了屡败屡战的顽强精神,不断地跌倒又不断地冲上去。而那卖艺人依然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肖剑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卖艺人的手段,心中大为震惊。若真伤了人,这功夫虽也称得上好,但不免落了下乘。似这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已不能称为手段,而是境界。

他自问,若是前世全盛时期,分分钟将这些无赖撂倒自然不在话下,若说这种情况还不伤了对方,就得凭运气了。毕竟,他练的就是伤人的手段。

似乎那些地痞很没有自知之明,几次失手,终于恼羞成怒,棍棒换上了钢刀,又有新的帮手赶来支援,状况更加热闹。某一刻,一个屡次摔倒在地的无赖转了目标,持刀砍向始终冷静旁观的小男孩。

卖艺男子见状身形掠起,迅捷无比的三次空中翻转,脱出众人的围攻,一条木棒滑出圆润的弧线击在那人的手腕。钢刀脱手而出,带着劲厉的破风声径直朝着旁边一位看客射去。

无数惊呼响起。

事发于仓促,那名看客下意识往旁边躲闪,但人群层层叠叠摩肩接踵,瞬息之间却又如何让得开。眼看锐利的钢刀即将射入人群,那人再难幸免之时,一条哨棒横空飞至,恰恰击在刀面上。一道清脆的撞击声,钢刀转变了方向,横着滑移出一段距离,与哨棒几乎同时坠落在街头古旧的青石上,弹动了几下,归于平寂。

肖剑双手按着紫红的檀木茶桌豁地站了起来,脸上震惊之色一闪即逝,而后又缓缓坐了回去,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卖艺人。

孙素素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惊恐,说道,“以为你要去打抱不平。”

肖剑轻轻笑了一声,倒了一盏凉茶,才摇摇头道,“你觉得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和无聊无关,我知道你的本性就是嫉恶如仇的,是锄强扶弱的。”

“你这话有些矛盾,如果弱者失去了道义,也去扶助?要知道,弱的是那些地痞无赖。”肖剑当然不会认为卖艺人是弱者,相反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强的人。一根梢棒击落一把飞速射出的钢刀,看似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几乎无法完成的。

要使钢刀横移,需要找到一个非常准确的平衡点,然而刀是移动的,就得提前计算好哨棒的速度和钢刀的速度。要恰好击在那个点上,必须要精确的掌握一个提前量。这只是理论上的,要完成这个效果,还得有对哨棒的方向有着完美的掌控,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心棒合一。

只有这些还不够,还需要对速度和力度的掌控,才能在电光石火之间救下那名看客,而又不至于因为击点的偏差使钢刀失控而误伤旁人。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动作,却真实地出现了,肖剑如何不震惊。更何况,所谓理论上的计算完全属于理论,而卖艺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也没有时间这样做,他凭借的只能是感觉和经验。

“他是一个强得可怕的人。”

当肖剑给出这个评语的时候,楼下事态又起了新的变化。围观的人群在钢刀落地的那一刻慌乱着向外散开,没有人不担心再出现那样一把横飞的钢刀。看热闹如果要付出鲜血乃至生命的代价,就违背了他们的初衷。

慌乱的人群中,十几名衙役、捕快逆流而至。晃动着手中的锁链、铁尺,口中吆喝着进入已经显得十分开阔的场中。

一众地痞无赖在这些官府中人方一现身时哄然四散,便要混杂在众多围观的看客中间逸向四方。

卖艺人看了一眼蜂拥而至的衙役、捕快,迅疾几步来到哨棒前,脚尖一挑,哨棒腾空而起。接着右脚一记抽射,哨棒箭一般射向先前刀砍小男孩的那个地痞。

噗地一声,就是这样一根木质的平头的哨棒竟如沉重的铁棒一样重重撞在他左腿上,发出一声脆响,那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有两个地痞过来,架起那名同伴混进人群里远远地遁去。

那些差官也不追赶,却将手中的锁链往卖艺人脖子上一甩,紧了紧,又锁住他的双手,拖着向县衙方向走去。

“不法者当街行凶,你们都过来做个见证。”

见着几个未远离的百姓,便有差官招呼着。

锁链及身之时,那卖艺男子挣扎着分辨了几句,那些差官如何肯听,一番拒捕的言语要挟之后,似乎那人有些害怕了,只得任其索拿。

方行出不多远,卖艺人唯一的同伴,那个小男孩却是忍不住了,愤然出口。

没错,你没看错,是出口,而不是出手。他朝着那个牵引着锁链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那衙役捂着发青的牙痕,将小男孩一把推倒在地,又用力踢上一脚,“把这个小兔崽子也拿了。”

两根锁链,一大一小两个不法者,在众多差官的押解中,走在宽阔的青石街上,走过几道牌坊,消失在鼓楼拐角的青砖黑瓦间。

一场热闹就这样收场了。

肖剑望着众人消失的方向,缓缓说道,“我明白了,他们就是来吃官司的。”

似乎认同了肖剑的说法,孙素素侧头想了想,仍然有些不解地问,“可是他怎么确定一定会有人来砸场子?”

“如果是我,至少有十种方法能达到这种效果。”肖剑起身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走吧,热闹结束了,也许还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只是.......明早我们就要离开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比如去偷、去抢不是更温和一些?”孙素素很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她随在肖剑身后,追问不休。

“也许江湖人有着江湖人的傲骨,有些事情是不屑去做吧。”

肖剑这般说着迈过一道道阶梯,下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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