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消失的瞬间。

王秋舫几乎下意识地将匕首刺入掌心，剧烈的疼痛在其中爆发，仿佛被恶魔撕咬，他想把匕首拔出来却做不到，艰难地扭动它才勉强抽出来，又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右臂。

他发现匕首在伤口中扭动的时候能给自己带来更加剧烈的疼痛，于是直接这样做，极大的痛苦让他的脸部彻底扭曲。

卓雨漩偶然抬头，见到他这副模样顿时大惊失色。

“你在干嘛？！”

“做，好，你自己，的事。”

王秋舫喘息这回应，声音冷漠得近乎不带感情，她嘴唇发颤，但是还是狠下心没有停止。

“你等等！马上好！”

“……”

他已经痛苦到失声，同时，也因此感到无比安宁，因为，他很清楚对方也在承受着这种痛苦，只要他还保留着哺乳生物的基本特征，他就会受到影响，难以行动。

但是，他还没有因此现形。

这说明自己给他带来的痛苦还不够！

王秋舫强撑着用匕首撕裂自己的伤口，同时直接撞到墙边，用小腿猛踢两墙相交的尖锐位置，他一点没留情，就像要把整座墙踹倒，但是肉体凡胎还是没可能奈何混凝土的墙面，骨骼断裂，巨大的痛苦将他吞噬。

男人终于现身，他同样痛苦不堪，死死捂着右臂，靠在栏杆旁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举动。

“你！怎么可能。”

好机会！

王秋舫发出指令。

与子同伤！解除！

两人之间无形的联系消失。

男人方才恢复，身后被他倚靠着的栏杆突然就消失不见，对方完全没有预料这种事情会发生，直愣愣地向后倾倒，即将从接近三百米的高空坠落。

紧要关头，他凭着极快的反应速度和身体强度抓住栏杆一角，然而被他抓住的那段栏杆也瞬间消失。

他先是惊骇，随即冷淡，最终竟然露出狂笑。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充斥整片夜空。

王秋舫听得心中发毛，总觉十分不安，果然下一刻就感受到身体被某种力量牵引，悬在空中，无法控制地横飞过去，恰好穿过凭空消失的栏杆。

他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直坠下去。

繁华耀眼的高楼之间匍匐嘈杂的街道，从这样高的地方向下望，雪茶街渺小得像条精美的绸缎，伸手就能握在掌中。

大雨中，他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已经出现明显的不适，右臂的伤口在下坠时被撕裂，血液飘散在雨中。

但是，王秋舫却格外安心。

会死吗？大概是不会的。那家伙肯定会有办法吧。

吼！！！

一声龙吼响彻天际！

王秋舫注意到，远空有道巨大黑影呼啸而下，耳畔旋即传来漆黑双翅挥舞时发出的破风声，还有巨龙浑身黑鳞在风雨中哗哗的响动，它前一刻还在天边，下一秒就已经用巨大的头颅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眼前只剩下一只隐隐闪烁猩红的眼睛，它的一只眼睛就比整个人还大！

王秋舫被巨龙托举着向上，男人依然在往下坠落着，但是，他依然不急不恼，真挚的笑容挂在脸上。

“那么，下次见喽。朋友。”

“下次，绝对会杀了你哦。”

下次？

难道对方从三百米高空坠落不会死吗？

王秋舫带着这个疑问向上猛冲，转眼间就落在观景台，身下的巨龙很乖巧地将脑袋摆在卓雨漩眼前，她轻车熟路地跃来上来，关切地将自己扶下它的头颅。

“好啦。谢谢你！应该已经没事了。先回去吧。”

“嗷～”

与先前颇有气势的龙吼不同，眼前这只巨龙竟然发出小狗一样的动静，随后就乖乖地展开遮蔽夜空的双翼，消失在夜色之中，这一幕甚至比男人的威胁更让王秋舫恐慌。

雨水已经停止，它不像一般的雨，会先渐渐缓和，然后进入一种似下似停的阶段，最后才不在落下。它说停就停，停下以后就再也不落一滴，干脆利落。

眼前的女孩将自己的右臂抱在怀里，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皱起眉头，她接着打量自己浑身上下，表情更加难看。

“你的手指，也是自己折断的吗……”

“嗯。”

“啧！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其实，我有个能力，能让对手感受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哈？还有这种能力？”

“很奇怪吗？你之前给我的资料里写着，存在某些狩魔人，会在觉醒前拥有能力。”

“我还以为你的能力就是那种念力。”

“……”

王秋舫保持沉默，不想跟她过多讨论这个问题。

卓雨漩也没太关注，第三次从口袋中取出那个玻璃碎片。

“忍一下。可能会有点痛。”

“嗯。”

她开始在自己的掌心绘制符号，玻璃碎片嵌入其中带来疼痛，但是，他已经被先前那种剧痛弄得几乎麻木，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真是搞不懂。你是怎么狠下心的。竟然可以折断自己的手指，还将匕首刺进手臂，用得着这么过分吗？”

“没什么。只是知道这就是最佳的方案。想要护住你，想要救下这些人，我就得这么去做。”

“哼。刚刚还想着放弃，现在就为了救人这么拼命。明明是个善良的家伙，真是嘴硬心软。”

女孩看着自己，嘴角带笑。

王秋舫怔怔地看着女孩，竟然被她觉得善良吗？其实，就这么承认也是挺不错的，能够引起她的好感。

但是，他知道自己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就这样承认总是会让自己隐隐觉得不舒服，果然还是得实话实说。

“别误会。刚刚我是真的要走，保护菜菜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留下只是因为你能够承诺最坏的情况发生也能保护好她，但是，我做不到。”

“即便如此，你也不用这么拼命吧。明明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也能救下你的……”

“救下菜菜和救下几万人不冲突的时候，后者是值得我拼命去做的事情。但是，如果两者冲突，就算几万人一个个排着队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在意吧。”

“……”

女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自己。

“你有时候真的理智得让人觉得恐怖。”

“是吗？”

“为什么要选择告诉我呢？明明可以装成好人的。”

“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不说，你迟早也会发现，与其那时候再失望，倒不如从开始就很坦白地告诉你。”

“呵。没什么好失望的。”

卓雨漩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