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内的空间仿佛无限,长着一模一样的男人源源不绝,从缺口中钻出来、掉下城墙、“净化”活尸血肉、再化为烂泥……
循环往复,不知恐惧,不知疲惫。
城楼上的诸多修士等的都些不耐烦,三三两两,扎堆交谈。秦东领着秦米,无视军士强者冰冷的眼神,凑到方品身边,问出了众人忧虑的事情。
“县城里还有这么多复制人,需要我们出手吗?”
方品浅浅一笑,摇摇头,看向身后军方两位主将,郑承岳军侯、副手卫宋玉军侯。
军方诸多强者实力参差不齐,强者如两位军侯,半步先天,可近乎比拟筑基修士,绝大部分军方骨干修为在易骨、易筋层次,他们的眼神极为不满,冷漠盯着秦东父女。
秦东破坏防线,袭击观棋老人,致使数百辅军溃亡,是活尸肆虐的元凶之一!
要不是秦东身后有清净观诸多筑基强者站台,他们说什么也要将秦东擒下,好生折磨一番,让其乖乖认罪。
当然若是他们知道在城楼出手的无名女子也是秦东,恐怕就不会有这份隐忍。
郑军侯面色平静,拱手朝诸位筑基修士介绍道:
“复制人可防可控,只需剥离封塑特定的铁树花瓣,便可阻止其自我复制,铁树花合计三十万八千余朵,凡是凋零掉落的花瓣,我等已经处理九成。”
众人面色微微放松,不再将复制人放在心上。
诡异祸患最怕信息不明,处理失当,一旦知晓诡异之物的运行规律,所有祸患都可以被解决,区别只在于耗费时间、精力的多寡。
秦东双眼眯起,想到那晚农舍的见闻,有些不放心。
“郑军侯,敢问那些残余城内的复制人该如何处理?”
郑承岳不语,身旁副手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回答道:
“极少数罢了,军士昼夜不停巡视,便是为了防范其坐大,一旦发现复制人,抄家灭族,可绝后患。”
秦东默然,心中冷笑不已。
极少数?
可绝后患?
骗骗凡俗可以,还想忽悠修真者?
他拉起秦米,不愿在此等待,拱手离去。
丰收米铺里堆积成山的蛆虫,做不得假;城墙里蓄养着源源不断的复制人,也做不得假。
铁树花瓣一日不除,所谓的可防可控都只是一种愚弄凡俗的说辞。
秦东的离去仿佛是一个散场信号,除了极个别修士执意在城头等待“彻底净化”,其余人等各自结伴离去。
军士强者面色逐渐变得阴沉,矗立在城楼,目送秦东等人的远去,许久,所有人默契地叹了一口气,对视一眼。
“可惜,就差一点。”
……
活尸退去、飞行魔物被彻底消灭,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遍鹿台大街小巷。
今夜,街道难得热闹起来,居家数日的民众谨慎走出屋门,在随处可见的军士面前,彼此交换着数量不多的生活物质。
油米柴盐,彼此互补,能多撑上一段时间。
清净观也重新热闹起来,机动特遣队的众人各自挑选了一个房间歇息。他们同样信不过军方的说辞,宁愿蹲点在铁树附近,一窥虚实。
秦东在一间民房里,找到了躲避在地窖的吴用一行人,相较于臭气熏天的下水道,这已经是难得干净的庇护所。
秦东发现,吴用的行为习惯越发趋近于蚊虫蛇鼠,喜阴喜湿,昼伏夜出,藏身于地窖便是他的主意。
“我看到你了,没有带着秦米,我用掉了肉球。”
这是见面后吴用的第一句话。
秦东眼中寒光乍现,对于假货,他深恶痛绝。
假货也就罢了,还敢不断追杀自己身边人,这让他胸中杀意暴涨。
“那人身边还跟着沈百,还有一群斗篷人。”
这句话隐藏着巨大的信息量,秦东强行压下胸中杀意,迅速陷入了沉思,心中默默揣测“那个自己”的动机。
“那个,”
伍爱小心翼翼开口,眼神有些闪动。
“我能到外面看一看吗?就在这个院子里,不会乱跑的。”
秦东转头,打量了她一番,面色平静,缓缓点头。
“正好今晚热闹。”
“那就一起出去吧,所有人。”
吴用不解、伍爱欣喜、李随风痴痴呆呆,唯独秦米抬着脑袋,不大情愿,眼巴巴的盯着秦东的脸,心里暗暗嘀咕。
她总感觉自家老爸没安什么好心。
众人各自洗了个澡,穿上崭新的衣服,久违地漫步在富有烟火气的街道上。
一路上,普通人脚步匆匆,各自捧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这家走到另一家,叫卖声、哀求声不绝于缕。
“求求你,换点米糠给我,这是我纳的两双布鞋,求求你了,我家娃已经饿了三天了……”
“三两盐,换五斤黄面!有没有要换的?”
“我换,我换!”
“……”
为了一口吃食,一嘴咸淡不断奔波,已经是情况是不错的境地。
岁大饥,人相食,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吴用、伍爱面露几分哀色,曾经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为了粮食盐巴,奔波过,操劳过。
他们不由自主看向秦东。
能不能出手救救百姓?
秦东漠然摇头。
救不了,就不救了。
五人继续前行,有些沉默。
路边罕见的出现了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子,旁边围了一大群面黄肌瘦的小孩,叽叽喳喳,十分吵闹,仿佛死寂下的新生,带着淡淡的朝气活力,却无比脆弱无力。
秦米好吃,嗅到了空气中迷人的香甜味,孩童心性一起,紧紧拉着秦东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前走了。
“我要吃。”
“好好,买。”
能用金银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众人脚步一顿,吴用快步走到前面,拉开挡在身前、体味浓重的孩童,为秦东开出一条道。
伍爱眼神暗淡,扫着身边的小孩,他们的年纪跟自家弟弟差不多。
卖糖人的是一个老妇人。
秦东的脚步变得僵硬,一脸尴尬的笑着,不着痕迹的将秦米护在身后。
她是马车上收票的老妇人!
他定睛一看。
所谓的糖人摊子,分明就是那辆装满孩子的马车盖板!
“不幸的小子,又见面了。”
老妇人微笑,面皮干瘪,颧骨突出,她伸出手,从盖板底下掏出一个糖小人,递过来。
“你的马,它很忠诚,麻烦再借我一段时间。”
秦东有些迟疑,反倒是身后的秦米一把就接过了糖小人,一下子塞进嘴巴里,发出愉悦的滋滋声。
很甜,很香,很好吃。
周围面黄肌瘦的小孩,全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苦兮兮的站在一旁,个子由高到矮,整齐排列着,像等待挑选的货物一样。
这时,鹿台县城突然传来一前一后的两道爆炸声,叫卖的人群陡然一静,沉默且快速地钻回家,哀求的人群同样沉默,缓慢的走回家,街道瞬间就空了,除了糖人摊子边还站着许多小孩。
爆炸一处在清静观,离自己颇近,秦东甚至能听见古镇风隐隐的怒骂声;另一处爆炸是风火道人的手笔,天空中盘旋着一道巨大的火龙卷,似乎在同什么激烈对抗着。
老妇人没有理会爆炸,开始在一排排的孩子中间慢慢挑选,她每指一个,就有一个孩子开心的跳上车,只是这样的幸运儿终究是少数,总共二三十个孩子,最后被选中的只有两个,其余所有人,眼神逐渐呆滞,缓缓转身,很快消失在各个街巷角落。
“你们先回去,小心些。”
秦东转头吩咐着,犹豫片刻,在老妇人略显炙热的眼神中,他抱紧秦米,掉头朝清净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