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溪玦咳嗽两声,话题就此揭过。
“还肯定是要还的,泰国那边不着急,当初为了扩张东亚市场用了别人的渠道,现在市场份额有了泰国佬就开始贪心了。”
白石温藤点点头:“今年麻吉公司和我提过两次要提高单件抽成。”
“要是答应了我们在泰国和老挝市场的利润就要不如擦鞋的了,所以不用急。”
“曼谷的物流基地就算被银行收回去,也抵不了两亿美金贷款的一半,到时候还剩下一亿美金不管怎么扯皮,泰国佬都要帮我们付一部分。”
“你是说用贷款来要挟他们分割公司?”
“别说的这么难听,这叫友好协商,哪怕我们把债务全接过来,你也得把用户主体在谈判中保住。”
“我们之前谈过,他们不会放弃NOTEN在泰国的品牌专利。”
“这个牌子给他们又怎么样?他们有物流渠道?有我们的上新速度?难道能拿出和我们一样的价格?不可能的。”
“只要用户社群在手里,不到半年我们就能打造出一个新NOTEN来,我们卖衣服又不是卖品牌,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强调营销时要注重社群打造。”
白石温藤看着刘溪玦,侃侃而谈的他眼里充满了自信。
刘溪玦在四年前创立了NOTEN服装,一家跨境快时尚服装电商公司。运营模式很简单,将珠三角小作坊生产的服装卖到境外,仅此而已。
这样只做出海市场的服装公司在世界上有很多,只不过刘溪玦做到了极致。一家服装公司的核心竞争力:上新,价格,品类。
想要做到上新快价格便宜,品类就不可能多,因为标准化生产前期成本太高;想要上新速度快品类又多,价格就很难压下来;如果又要便宜品类又要多,那么上新就一定慢。
上一个将这三点做到极致的是著名服装品牌优衣库的母公司Uniqlo。可哪怕是总部同样位于东京的Uniqlo在价格上,依旧没有刘溪玦做的狠。
原因很简单,珠三角上万家服装工厂能轻松完爆Uniqlo的成本,哪怕质量上稍不稳定,可NOTEN一百件甚至五十件衣服就能直接对厂下单,而Uniqlo的代工厂完全不可能。
依靠极短的账期,刘溪玦拥有一大批忠实合作伙伴,他的上新速度甚至能做到一小时换一批,是优衣库的二十四倍。
放弃稳定的质量,换来超多品类和极为便宜的价格。NOTEN迅速在欧美和东亚市场一炮而红,更何况毕竟是made in拆那,质量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这个价格能有这种质量完全是物所超值。
刘溪玦看准了青少年时尚品味更迭极快却囊中羞涩这一点,开始大把大把的抢钱。
重心完全不在品牌上,而是社群营销,NOTEN的几个主体时尚社交软件已经在全世界拥有了两千万的青年用户,年增长连续三年超过170%,早在第二年就实现扭亏为盈,只不过钱一赚到手就又投入营销罢了。
“富士银行的钱不还难道他们敢有屁放?准备下克上是吧?我老丈人的钱不就是我老婆的钱?我老婆的钱就是我的钱,她敢和我要我就...”
说到这里,刘溪玦心头一热,最近怕是有些上火。
“就?”
“就好好讲道理。”
老板的婚姻状况白石温藤当然清楚,她有些疑惑刘溪玦昨天为什么会主动将稚名星奈约出,但她不会问。
如果她会问,两人之间恐怕就不是老板和前秘书这么简单了。
“还剩下印度工业信贷投资银行和摩通大亨,我们在印度的欠款很少,只有不到一千万美元,这笔款项公司九月份营收到账后可以轻松还掉。”
“不能还,阿三的钱绝对不能还,可以还一点,但不能还多了。”
“恕我直言,我们在印度的工厂完全是负担,每个月生产都有各种问题,员工素质良莠不齐,为了让牛经过能堵塞货车半天,甚至往机械上倒恒河水来祈求平安...”
“更何况,依靠珠三角的产能,我们完全不需要在亚洲建立其他工厂。”
刘溪玦撇了撇嘴,一脸晦气。
“没办法,你不了解阿三,我了解。”
“你可以和他们借钱,但绝对不能在他们那赚钱。他们是一点下限都没有的,敲诈国外企业的事还少了?就我们在印度赚钱的速度,不用两年竹杠就敲到头上来。”
“可我们的在印度的财务基本全是造假的。”
被白石温藤揭开遮羞布,刘溪玦反而还洋洋得意起来。
“废话,这么大的资金流动这么可能瞒得过监管?稍微来个有会计证的就能查出无数漏洞,也就是在印度...那帮阿三官僚,嘿嘿...”
“不但不还,你告诉印度的负责人,他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借钱,到处借,只要不是高利贷就往死里借...他以后的年终奖就根据借到多少烂账来定了,当然,不许拿地皮抵押。”
“能做十年期的就别做五年期,只要到处都欠点印度那帮婆罗门们就会把NOTEN保的死死地,你以为这些钱往外面洗是过谁的手,还不是银行那帮董事们嘛...”
“简单算笔账,一个人综合下来月薪1800卢比,两千个人一年也才四千三百万卢比,换算下来才四十五万美元,乱七八糟的成本加上打点一年还不到一百万,这笔账靠印度工厂营收就可以平掉——”
“我们给班加罗尔的工人开出的工资已经远超当地平均水平,保障工作时长,年终计算绩效,还有各种保险。他们上哪找这种工作?万一被找麻烦,这两千个工人只需要一次停工,他们就会帮我们用牛屎把政府埋起来。”
“成本不到一百万,可我们一年,能从印度赚多少钱?”
就算淡定如白石温藤,呼吸也沉重起来,她囔囔道:“今年至少比去年增长一百二...”
就在这时,刘溪玦的电话响了。
他只有一部手机,两张卡,一张收发垃圾短信各处会员专用号码,日常飞行模式,所以能打进私人号码的只有寥寥几人。
稚名星奈空灵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亲爱的,在干嘛?”
“在和小疼疼讨论黑丝好还是肉丝好,你这是查岗么?”
“......那看来我打搅到溪玦君了。”
“当然没有,光是听你的声音我就能下三碗饭,所以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工作安排吗?”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
“那要不要来我这吃饭?”
“我可以视为约会邀请吗?”
“...随便你,所以要来吗?”
“等等,你要我来你家吃饭?”
“不许在我家做奇怪的事哦。”
“真的假的?”
两人在东京并不住在一起,所以刘溪玦才会那么惊讶。
“不来的话星奈就不打扰溪玦君探讨丝袜了。”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赌气,刘溪玦已经能想象到她装作气鼓鼓的样子了。
“来来来,我的心已经比我的人先过去了,你感觉到了吗?”
“那就这样,晚上六点半,我会做好饭菜的。”
“等等!”
“嗯?”
稚名星奈可爱的嗯了一声。
“其实比起肉丝,我更喜欢黑丝。”
嘟嘟嘟...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看来是挂断了。
“是夫人吗?”白石温藤问。
刘溪玦微微颔首,一脸‘她主动约我’的得意表情。
不过很快他就摆回正形,在工作时刘溪玦从来不掺杂私事。
“最后是大债主,他们早就发现NOTEN不对劲,只是没有详细数据,试探几次报价都开的很低。”
刘溪玦顿了一下,一般他只需要开个头,白石温藤就能心有灵犀的明白意思,但这次她好像没有领悟到刘溪玦准备融资的打算,只好接着说下去:
“你把美国分部的财务数据发给他们看看,让摩通大亨拿二十亿美元和十亿的债权过来,我们能给...疼疼?”
白石温藤竟然难得的走神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刘溪玦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工作中这样。
“不好意思。”
“没事,等等睡一觉吧,我说完就走。”
刘溪玦对于下属向来奉行123原则,犯错第一次没事,第二次提醒,第三次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
不过对他的小棉袄还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的,只有一点点不一样,比如白石温藤犯错他实行1111111111111...
刘溪玦在讲股权结构和上市准备,可她却很难集中注意力,有股莫名的低落情绪在心里缠绕着她。
白石温藤的工作能力不必多说,哪怕苛刻如刘溪玦都要赞叹不已,可为什么当年的她会放弃高薪工作和无数猎头挖角去给籍籍无名的富二代打工?
她知道刘溪玦虽然放荡不堪,却没真正爱上过任何人。
可刚刚他接电话时的样子,不自觉露出来的那种微笑,像微风吹过早春的树,温和而摇曳。
她从没见他这样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