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名星奈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玉露茶,门铃孜孜不倦在闹腾着,大有她如果不接就会一直响下去的架势。
“为什么不让你先生上来,难道是害怕他看见我?”
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对面笑问道。
虽然表情在笑,语气也十分诙谐,但瞳孔里却不看出一点笑意。
稚名星奈不咸不淡的回答:
“我和他感情并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感情并不好。”
他笑着拍手,如果刘溪玦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昨天站在野比博士身后帮他挡酒的年轻人。
手机铃声打断了男人嘲讽的大笑。
“喂?嗯,不,我没有结婚,对,对,这是个尾随了我一路的痴汉,请帮忙将他赶走,谢谢。”
稚名星奈挂断电话,苦恼的揉了揉眉头,她的小习惯和某人很像。
“可以问一下,佐川草介先生为什么不请自来的进入我家吗?”
男人推了推桌上的几张告知函。
“是佐川警官,搜查令你也看到了,上面有京都警视厅江琦警视的签名和印章。”
“那你搜出什么东西来了吗,佐川警官?”
佐川草介耸耸肩,面露不甘。
“很遗憾,最有价值的东西恐怕就是您丈夫手机上连续弹出的露骨自拍和约会邀请。”
“那请去把他抓起来,如果你们有这个胆的话。”
佐川草介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俯下身子盯着她,眼神冰冷。
“我们确实想,不过是以协助恐怖分子的罪名。”
稚名星奈闻言面露疑惑,随后轻抿一口茶,姿态优雅,像极了古时的幕府艺伎。
“他去中东倒卖军火了?那好像也归不到你们管吧,毕竟中东组织是在和美利坚打仗。”
她面露讥讽——
“难道真的和选民们说的一样,我们东瀛的官僚已经沦为美利坚走狗了?”
“何必逞这些口头之快呢?我们原先并没有怀疑到刘先生身上去,毕竟他的身份很敏感,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外交纠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佐川草介从公文包中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摔到稚名星奈脸上,纸张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还想抵赖么?!”
“佐川警官,你是在侮辱稚名家的女儿么?以这种幼稚的方式?”
佐川草介听到稚名家三个字时,眼神不易察觉的波动了一下,可马上又变得坚定起来,不紧不慢的开始阐述:
“小口亚香里,46岁,原Hyatt酒店保洁人员,昨晚打扫宴会厅时违规吸烟,火星点燃地毯引发小范围起火,因此被Hyatt酒店解雇。”
“被解雇时小口亚香里赔偿了东家宴会厅地毯的钱,共130万円,这是她六个多月的工资。小口亚香里有一个患罕见病的女儿在老家,每个月的医疗费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她不可能付得起这笔钱。”
稚名星奈靠在沙发背上,笑了。
“所以呢?这和我丈夫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想说我丈夫为了睡一个保洁,帮她出了这130万円吧?”
“你说对了,这笔钱的确是你丈夫出的。”
“那真有趣,虽然我老...我老公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可46岁怎么也大过头了。”
稚名星奈在说出“老公”的时候,语气微微顿了顿,好像羞于说出口一般。
佐川草芥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人的确是个尤物,哪怕只是这样坐在那里,都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难怪刘溪玦会帮她。
“今天一早,北海道银行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就收到了新加坡花旗银行的开户协助请求,而户主就是北海道银行的普通储户:小口亚香里。”
“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讲故事的话,请允许我送客,佐川警官。当然,明天我自然会去和警视总监投诉您的所作所为。”
“小口亚香里的新加坡账户中到底有多少钱我们无从得知,可今天中午她儿子就住进了北海道最好的医院,VIP病房,专人看护。”
“一天能堪比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消费,一位46岁的保洁阿姨竟然能一缴就缴清一个月?”
“请你离开,佐川警官。”
佐川草芥的语速越来越快,就像在揭开推理谜底的侦探,死死盯着被锁定的犯人。
“烟灰能点燃地毯?而且好巧不巧刚好烧掉了被你那杯香槟泼到的那一块?有这么巧的事吗?!!”
稚名星奈忽然愣住了,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的神情。
“当警方试图调查点什么时,Haytt酒店就歇业了,那间宴会厅被几个装修工人砸到面目全非,还美其名曰改造升级?一个晚上时间,整栋楼的录像都丢了,是见鬼了还是怎么了?哦,原来是被人买了,你那华国老公比鬼还像鬼,溢价一倍全资买下了连续亏损三年的物业公司,酒店也顺道一起买了,今早Haytt母公司的股价都涨疯了——”
穿着黑色西装的警察双手撑在桌上,对稚名星奈大声质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刘溪玦就是新加坡花旗银行最大的股东!下午才把小口亚香里抓进警局,不到两个小时警局的大门都要被律师踏破了!就连外交部的都来保人!”
“你告诉我啊,我们东瀛警察讯问东瀛公民,关华国外交部什么事?!你告诉我啊!!”
稚名星奈突然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如果故事讲完了,就请离开吧。”
佐川草芥也站了起来,冷冷的和她对视。
“如果你愿意自首,我们会对刘溪玦先生既往不咎。并且警方可以保证只要你供出“门徒”组织的其他成员,你就可以度过一个相对自由的晚年。”
“如果你现在不能立马逮捕我,就请滚出去。”
佐川草芥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稚名星奈一言不发,收拾起桌子上的茶具,她倒给佐川草芥的那杯,一口没动。
闪电划过,轰隆一声雷响,倾盆大雨骤然落下,洗刷着黑夜。
密密麻麻的雨点啪啦啦打在落地窗上,就像要破窗而入的恶鬼。
走到门口时,高大的警察站在阴影里,背影被雷光照亮,透着一股坚定。
“总有一天,会有人对四国岛的屠杀负责,对叙利亚被炸死的孩子们负责,对‘门徒’犯下的一切反人类罪孽负责——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请好好等着。”
轰的一声,门被狠狠地砸上。
稚名星奈没有回答,她怔怔的看着摆在电视柜角落里的照片,那是她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两人郎才女貌,般配极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披婚纱的少女扯着嘴,看起来笑的有些勉强。
就这样,良久,良久。
稚名星奈拿起电话。
她拨了过去,却不是给丈夫的。
很快,三响之后就接通了,就像往常一样。
“为什么背叛我?”
手机那头没有回答。
又过了良久。
“我会杀了你的。”
她的声音有些悲伤,就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