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落下,大殿之中却依旧是平静以及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沉默着。
让他们拿银子,就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不管是从百姓的身上捞了多少的银子,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也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现在让他们把银子拿出来给那些泥腿子?
想的美。
不仅如此。
他们还觊觎着另外一笔银子,那就是魏忠贤以及崔呈秀留下来的遗产!
这两位,一个是名满整个朝廷的九千岁,另外一个则是内阁首辅,手里的银子能少了?
当然不能!
现在这两个人死了,这些银子归谁?
归皇帝?
做梦!
他们二七分作五,三成是东林党领袖的,三成是东林党众人的。
三成是下面各层捞的油水。
剩下一成里面,半成归国库,半成拿去吃喝玩乐。
那入了国库的半成也是不能走公账,免得到时候拿不出来。
“咳咳”。
终于有人开口了,正是国丈周奎。
周奎脸上带着义正言辞的神色,满脸都是正气乾坤:“启禀陛下,老臣昨日回去拼凑了些许,总共能够再拿出来三千两银子”。
“一共是一万三千两银子”。
“这乃是臣把一些祖传的物件都是给买了才是凑到的钱,只求为陛下分忧!”
周奎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愧疚。
似乎是觉着自己只有这些钱对不起皇帝一样。
但是那愧疚中又是带着三分的傲然。
自己诗书传家,有这么多的钱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一旁站着的众多大臣看着周奎的这个样子,眼角都是抽搐着。
这家伙富的流油。
他的那个好儿子去一趟青楼都是要花上个五六千两,甚至有一次为了头牌的出阁整整派了十万八千两!
现在募捐,只拿出来一万多两?
朱由检脸上带着笑容,一旁站着的王承恩却是浑身发抖,他感觉到了朱由检身上的杀气!
屏风后面坐着的人的脸上也是带着茫然无措,正是周皇后!
周皇后眼睛中充斥着茫然,一万三千两?
自己昨日才是给了父亲五千两的东西,昨日的一万两加上五千两就是变成了一万三千两?
她的眼睛看着跪在那里,自认为演的天衣无缝的父亲,脸上带着些许的无措。
自己的父亲,怎么是这样子的一个人?
朱由检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神色淡漠。
“周爱卿”
“如你所说,这一万三千两银子是你倾家荡产所得,你当真是要全部捐了?”
周奎脸上带着激动地神色,满脸热血:“启禀陛下,老臣身为皇亲国戚,现如今国家大难临头,老臣怎可藏私?”
“倾家荡产也是要捐献的!”
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才是开口说道:“诸位爱卿如此为国,当真让朕感动。”
“让朕想起来了昨夜做梦,梦见朕夜读老子,偶然之间读到的一句话”。
“吾恒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始终不得其意,后来才是明白,这是我大明列祖列宗在告诉朕”。
“要当一个慈君啊”。
朱由检缓缓地站了起来,神色中带着温和以及慈爱,看起来慈眉善目,与之前完全不同。
站在下方的众多臣子眼睛中带着茫然,不知道这位到底为什么突然说起来这个事情。
不过现如今既然皇帝说了,他们自然是要听着。
皇帝要做一个慈君,要做一个仁君,还是做一个昏君,跟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只要不做暴君阻拦他们捞钱,那皇帝就是一个好皇帝。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众多朝臣跪在地上山呼万岁,所有人眼睛中都是带着激动!
若是这位当了慈君,自己岂不是可以恢复前前朝的荣光,开始捞钱了?
前朝孝仁皇帝在位的时候,可是完全不管这些东西的!
“咣当”
正当所有臣子都是在做梦的时候,一道声响突然是落在地上,将众人惊醒。
众人抬起头,地上有一道折子。
而台上皇帝的脸神色忽明忽暗,看起来有点吓人。
转瞬间,众人也都没有在乎。
皇帝扔折子就扔折子呗,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这些混子都习惯了。
“周奎”。
台上的声音响起,幽幽的,听着有点寒冷入骨。
“你方才说自己诗书传家,这一万三千两银子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此话朕再问你一遍”
“可是真的?”
周奎跪在地上,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有点着急。
什么意思?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让自己多出点钱?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台上的皇帝,咬了咬牙。
钱,那是自己的。
是自己一文一文挣过来的,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可能交出去!
再说了,自己的女儿在皇宫中为皇后,自己怕什么?
没什么可怕的!
“启禀陛下,此话千真万确啊”
周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脸上悲苦无比:“这三千两银子,乃是老臣回去,将儿媳嫁妆变卖方才得来的”。
“此时家中除了日常开销的十几两银子外,已经是再无家产了”。
朱由检站在高台上,看着跪在地面,神色坦然中带着悲苦的周奎笑了一声。
“是这样么?”
“周奎,你拿起来面前的折子仔细的看一看”。
面前的折子?
这一刻,不仅是周奎心里突然发寒,就连这站在朝堂上的诸多大臣也都是心里有点打鼓。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折子?
这折子里是什么东西?
周奎连滚带爬的拿起来面前的折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肝胆俱裂。
只见上面详详细细的记录了他周奎的全部家产,甚至有些家产他自己都是记不清楚了。
而这折子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一清二楚.....
一瞬间,周奎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然而还没开口,朱由检的声音便是响彻大殿。
“周奎,既然你说这一万三千两已经是倾家荡产”
“那这一万三千两便留给你吧”
朱由检坐在高台上,嘴角扯开了一个笑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你家中那些不属于你,那便是朕的了”。
朱由检的神色冰冷。
“朕会让人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