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口。
“师……师尊,您怎么在这里?”愣了半晌,温如意才吞吞吐吐问道。
昭瑶抿了抿唇,转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我来看看你大师兄,瞧,他刚醒你们就来了。”
两人的目光顺着她的话移到床榻上。
“可是,”温如意犹疑,“我们走的时候,大师兄不是在外面睡着吗?”
“师兄!”楚煜惊呼,大步上前靠近他,“你怎么受伤了?是谁干的?是不是又是绮月阁那帮人伤了你?”
沈温谨看着他,又缓缓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昭瑶身上,黑眸沉沉,一动不动地躺着,却给人莫大的压力。
昭瑶心虚地撇过脑袋不去看他。
大意了,她要是直接将门反锁就好了,眼下的情况还不如叫他们知道饮酒一事,但她方才已经用灵力逼出了酒意,现在即使她说他饮酒了,想必这两个人也不会相信。
她正暗暗后悔,就听到床上那人淡淡说道:“许是最近太过疲惫,不小心摔成这样的,师弟无需担心,过几日便好了。”
楚煜显然不信,师兄何时还会如此不小心,且这伤一看便不是摔的,倒像是......
方才师尊大怒,将他和如意关在门外,他们偷偷进来时便听到师兄房里有打斗的声音,这伤必定是与人打斗时留下的。
他心里一惊,少年人的脸上藏不住心思,沈温谨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撑着床沿缓缓坐起身来,看起来虚弱至极。
楚煜心底的想法也更加确定。
昭瑶已经冷静下来,又板起脸来:“你师兄身体虚弱,莫要打扰他休息,你们两人随我出去说话。”
他还想再辩解一番,瞥见她冷冷的脸色,只好默不作声地起身跟在后面,带上门出去。
时至傍晚,晚霞漫天,整个太虚宗都浸染在一片金黄里,霞光从窗外洒进来,如一片赤红的落叶跌落无人之境。
沈温谨静静倚着床栏坐着,细长的手指伸进那片光亮之中轻轻晃动,灵力迈过窗户向外悄悄流去,神色淡淡。
“师尊,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师尊要罚便罚我,莫要牵连师兄了,他是无辜的。”一出门,楚煜便双膝下跪,言辞恳切对昭瑶道。
那手印小巧,一看便是女子所为,他十分确定必然是师尊所为。
没想到师尊将他们锁在门外,反倒要连门都没出的师兄担责,他本就因万年灵芝一事对师兄感到愧疚,如今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温如意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跪下:“师尊,我们知道错了,擅自与其他弟子打斗是我们的不对,您罚我们吧!”
昭瑶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人,眼见着这误会越来越深,一阵头疼,懒得解释,直接跳过此事说道:“楚煜性子不够沉稳,旁人两三句便能惹怒你动手,便罚你进藏书楼抄写清心经一百遍;至于如意,你趁他与那苏衍比武之时贸然插手,以含笑香捉弄人,便罚你抄一百五十遍,期间不准制香。”
方才在擂台那里她就发现了,这不安分的小女主躲在后面偷偷用含笑香,虽说这香并不致命,顶多会让人大笑一两个时辰,但拿来捉弄于人就是不对。
且小女主不懂隐藏,若不是她事先发现暗中帮了一把,恐怕后来早就败露了。
楚煜见她没有抓到重点,连忙抬头:“师尊,师兄他——”
“够了,”昭瑶蹙着眉头打断他,抬手对两人施了禁语咒,“下去吧!”
随即转身朝树下的石桌旁走去,背影决绝不容反驳。
楚煜只好颓丧地垂下脑袋,与温如意一同起身朝藏书楼而去。
心中却暗暗生出一个主意。
昭瑶在桌旁坐下,一手撑着桌面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动作蓦地一顿,一双充满防备的桃花眼朝四周警惕望去。
霞光遍地,连月阁的花花草草都披着金黄的战衣,随着晚风轻轻摇曳,一片祥和。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暗道这年头做师尊可真不容易,都给人烦出幻觉来了。
不过方才大抵真是她做错了,或许她那大弟子只是一睁眼见床头有人,于是有所防备罢了,她却一下子下了死手。
唉,要不要去道歉呢?
不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任务进度啊?
屋内,沈温谨的指尖一亮,最后一丝灵力回到灵府,他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缓缓下床。
镜子里的人长身玉立,脸色苍白,脖颈上那鲜红的手印十分显眼,他轻轻触碰过去,眼神晦暗不明。
回想起方才种种,他神志不清地出手,她蕴满灵力地反击,若是那两人没有进来……
“牵连?”他嘴里呢喃,叹道,“但愿你真是这么想的。”
方才饮了酒,衣裳上混着酒香与桃花香,想必他方才在桃树下也躺了不少时候。
他走到屏风后,玉手刚触及腰带,门外便传来极有礼貌的敲门声。
他一顿,便听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屋外:“温谨,可还醒着?”
话里罕见地有些许局促,与她那清冷高贵的性子极为不符。
他又穿好衣服,折身回去开门。
眼前紧闭的门促然打开,昭瑶背对着一身霞光,抬头望着大弟子俊美的容颜,温声道:“为师不知你不能饮酒,今日之事是为师的错,你想要什么?为师补偿给你。”
沈温谨面上又带上了一贯温和的笑,恭敬道:“不怪师尊,是弟子贪了一口掌门的美酒才醉倒,当罚才是。”
他脸色苍白,好似风一吹便能倒下,真真的纸片人实锤。
昭瑶眼神闪烁,刻意不去看那手印,执着道:“阿煜与如意两人犯了错,为师才罚他们,于你,该是补偿才对。”
沈温谨静默一瞬,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便无奈应下:“师尊,弟子眼下没什么想要的,不如以后再说可好?”
她瞬间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今日这酒伤了你的身子,往后几天便不要动武,看看典籍便可。”
话虽是这么说,但真正伤身的,两人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