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身体僵在了原地，喘不过气来。

但同样，也有人怒吼出声，拔刀上前。

无关勇敢，更谈不上什么兄弟情义，只是知道，在巨汉这样的速度下，他们已经失去了转身逃跑的资格。

除两人僵在那里外，包括凯文兄弟的剩余三人拔刀围了上去。

在边境如同一群野狗的他们能存活至今发展成不小规模的团体，最大的依仗之一就是这种对形势的果决判断。

可惜此时的判断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点；信息量。

伏击点成为屠宰场时，他们并未身在其中。

看见伏击点上空发出的求救信号，几人瞬间便做出了逃跑的决定，一路逃亡至此，巨汉是他们所碰见的第一个敌人。

他们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迫使同伴发出求救信号的竟然会是一个人。

转眼间，三人已挥刀砍了过来。

巨汉左手横挥，手心冲着刀刃握去，硬生生的擒住了其中一柄，随即猛然发力将那人连刀带人的拽向自己，同时右腕翻转，斧刃向上，右臂青筋暴起，划出一道半圆，铁斧从斜侧身后向前抡去。

斧身与空气摩擦发出了如同蜂群飞过的嗡鸣声。

一人被劈中，有内脏自外翻的肚腹流出，掉落地上。

但与此同时一处腰间、一处腿后，凯文凯瑞两人已经将刀砍在了巨汉身上。

刀刃轻易地破开染血的麻服，砍入体内，两人面露喜色。

得手了！

可随即，喜色消散，刀刃刚进去半指便有涩感从刀身传入手中。

就像是劈进墙缝中卡住了一样，再难进退丝毫。

当机立断，两人舍弃手中的长刀，抽出大腿上的匕首暴喝出声，再次欺身上前，与此同时，之前僵在那里的两人也冲了过来。

身侧的凯文左脚一拧埋低身子，来到杰森身前怀下，给后面的同伴让出位置，匕首斜刺向胸口心脏处，而他身后的人也早有准备，一手握刀，一手抵住柄尾前推，压低刀尖，朝着肋下捅来，凯瑞与另外一人也是各有瞄准，直指要害。

几人配合极好，电光石火间合围成必杀之局，长刀短匕从四个方向向杰森袭来。

闷声响起，虽然依旧艰难，但转劈为刺后，刀身终于顺利的刺入了杰森的体内。

握着匕首的手关节隐隐泛白，杰森怀中的凯文喘着粗气，看着小臂长度的匕首插入胸口直至末端，他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不安更胜刚才。

安静的让人心悸，没有预想而来的惨叫，就连身体都未曾动摇分毫，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在耳边逐渐放大。

最后的一点夕阳终于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世界陷入一片昏黄。

当啷一声，铁斧掉落在地。

凯文向上看，巨汉也低下了头。

四目相视，一股恶寒席卷而来，凯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瞬间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向后跌去。

但身子刚向后退了半步，两只如同凶熊般的大手便钳住了他的臂肘，如钢筋般的拇指扣在内肘处，深陷入肉挖出两个血洞来。

一点点的，杰森开始翻转手腕。

随着手腕翻转传来的痛感，凯文看着自己逐渐变形的胳膊，表情更显凶狠，他一边抬脚猛踢巨汉下体，一边左右挣扎试图摆脱钳制自己的双手，嘴中还不忘高声咒骂与呼救。

但一切无济于事，筋膜骨肉渐渐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崩裂声响，那声响不是一下，而是持续不断的一直响着。

很快，再维持不住凶狠，咒骂与求救声也消失不见，面前的凯文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从他的嘴巴里只剩下一声接一声的令人头皮发紧、脊背发冷的哀嚎。

手腕终于扭转到了极限，杰森又有了新的动作，他缓缓地抬起左脚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双手往身后两侧大力拉扯，同时膝盖则一点点的舒展开。

新一轮的痛感袭来，凯文发出了更甚于刚才的声音，在某一个临界点，他的胸口塌了下去，刺耳的声音瞬间变的微小且模糊了起来，只剩“咳咳”的呜咽声响起。

有血从喉咙中涌了上来。

但这个状态未持续太久，杰森的大腿继续舒展着，凯文的身体也终于到达了极限，挣脱了双臂的束缚，向后倒去。

两道血柱喷了出来，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凯文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后，眼中失去了神采，一直梗着的脖子也软绵绵的垂到了胸前。

最后，也没有人试图冲上来解救他。

数个足以杀死一个正常人的致命伤口，都不能让对方的身体哪怕摇晃一下，另外两人早在哀嚎声响起时便已经转身逃跑。

只有凯瑞一个人跳开后站在原地，看着哀嚎的哥哥。

他几次张开了嘴想要怒吼出声再次冲上前去，但张开的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脚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如果此时正在嚎叫的是我，哥哥一定会来救我！

与炙热的目光对视，凯瑞鼓起勇气，抬起了右腿。

哥哥会来救我的吧？

看着凯文狰狞扭曲的表情，他又犹豫了起来，悬在空中的右腿迟迟未动。

会救我吗......

那炙热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了过来，但这次却觉得有些刺眼，他急忙低下头看着地面，只剩下一声声惨叫传入耳中，凯瑞逐渐失去了力气。

哥哥想让我救他吗？

最终，他悬在半空的右腿落回了原地。

其实......

有新的想法冒了出来。

哥哥想让我自己快逃吧？

凯瑞没意识到，他已经转过了身。

就像当年大哥凯特被大首领杀死时自己与二哥默不作声一样，哥哥是在用生命来换取自己的生命，惨叫声就是哥哥在催促自己快走，只要惨叫声不停，自己暂时就是安全的。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又有力量涌了上来，凯瑞迈开了步子。

总要有人牺牲的。

脚步逐渐加快。

哥哥一定希望弟弟活下来。

眼中的不安逐渐消失。

惨叫应该更久一点。

嘴角竟向上有了一丝弧度。

一定要久一点。

他抬起了头目视天空，眼中被希望填满。

随即。

“噗”的一声，飞速在脑海中掠过的美好愿景忽然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嘴角的微笑消失，眼中转而疑惑，停下了脚步，凯瑞愣愣的低下头，看着插入自己胸口上的佩剑。

甚至都没有在胸甲上产生新的破口，熟悉的剑刃捅进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位置。

“你......”

，余光瞥见提早逃跑的两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凯瑞看着在自己面前举剑的托马斯和其身后的老金不知该说些什么。

“北境人都会以纯正的血统为荣，因为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兽性。”托马斯张开了口，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无论血统多么纯正。”

“我们是人。”

“可神奇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刚刚向这边跑来时，在你身上我竟看不出一丝人的影子。”

注视着一直沉默着的凯瑞，托马斯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接着说道：“摸摸你自己。”

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凯瑞想了想，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我把所有钱都给你。”

楞了一下，托马斯收回剑失望的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要的不是钱，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些什么吗？”

没有回答，不远处的哀嚎声已经渐渐变小，无力绝望的感觉再次袭来，恐惧压制了身体的痛楚，被那个怪物追上不如就此殊死一搏，在剑刃离开胸口的瞬间，凯瑞抬手将匕首掷向托马斯。

下一秒，嘶哑的尖叫声盖过了远处凯文的哀嚎。

凯瑞颤抖着跪在了地上，他的半个胳膊掉在了一旁，连着手中未投出的匕首一起。

老金收起了手中的剑，重新站回了托马斯身后。

“我说过原谅你们的无礼。”有墨绿的光自托马斯的手中闪烁，点亮了他的面容。

“但我从未说过，你们能活着离开。”

电光闪动，鳞片在脸上若隐若现，瞳孔变窄，当善意与戏谑从眼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庄重的威严与傲然。

“第一次用剑对着你时，你回头冲我笑，我看见了你脖子上挂着块骶骨，那个瞬间，仿佛有位美丽的女士在对我说；‘杀了他’。”

没有停顿，托马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话：“我是一位绅士，绅士是不会拒绝一位女士的合理请求的。”

另一只手摸进怀里，弹了一下，一枚卡金不偏不倚的落进了凯瑞的断手上。

“同时，绅士也是很讲道理的，这是你最喜欢的，凯瑞，你应该笑起来。”

手上的光芒延伸至佩剑，翠绿色的电弧附在了剑刃上。

他接着说道：“我也应该履行别人的请求了。”

话音落下，托马斯刺出了手中的剑。

在这一刻，最后的一丝夕阳褪下。

兄弟两人同时死在了夜幕降临时。

撇了撇嘴，托马斯抬头向巨汉那边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巨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高的青年站在那里。

青年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昏迷的青年正是杜文，他之所以变成刚刚那副模样，还要从前面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