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很是安静，针落有声。

这一巴掌给众人带来的震惊远没有结束。

周光耀捂住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就这样贴在上面。

任谁也不会相信，之前表现得那么顺从，并且唯唯诺诺的苗文福，会突然如此愤怒。

直接一巴掌招呼到周光耀脸上。

周光耀也终于反应过来，变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朝苗文福骂道：

“狗东西，你居然敢打我？”

显然周光耀不相信，这个从小就在他家的大管家竟然会打他。

“要不是我周家，你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

“现在你不但杀了我爹，居然还敢打我。”

说完转头就朝莫凡不断磕头，痛哭流涕求道：

“大人在上，您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严惩这个吃里扒外，手里沾满鲜血的恶人。”

莫凡绕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并不着急。

他知道，苗文福肯定还有出大戏要表演。

莫凡之前已经了解到，在周家，苗文福虽说只是是管家下人，但是却是所有小一辈人的长辈。

由于从小和周万生一起长大，而且对家族的生意功不可没，周家的人早就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而在周家人的眼中，苗文福则是憨厚的，是有一副常见的慈爱面孔的长辈。

而苗文福对其他仆人的子辈也十分不错，更别说周万生的两个儿子了。

据说苗文福是没有成婚的，也没有后代。

在大家的眼中，苗文福已经是把周光耀和周光祖都当做了自己的儿子。

从小照顾这两人长大，还多次在周万生面前给生来就格外喜欢闯祸的二公子周光祖说话。

对大公子，那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在生意上，周光耀是周万生和苗文福一致认准的接班人。

做生意的诀窍和管账的技巧等等，周光耀早早就被苗文福和周万生调教的很好了。

因此在莫凡看来，苗文福是非常喜爱周家这两个孩子的。

按理来说，最开始周光耀咬定苗文福是替二公子认罪的，那时候苗文福并没有什么反应。

反而是在周光耀戳穿林氏和苗文福之间可能存在其它关系的时候，苗文福忍不住了。

“林氏就是个贱人！”

莫凡脑海中再一次响起刚才周光耀的话。

呵呵。

难道周光耀这小子真的一语成谶了？

那就没意思了。

...

莫凡再一次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朝桌面放上去，然后把那古色的盖子在茶杯嘴上，划来划去，来回摩擦。

嘎吱，嘎吱，嘎吱。

周光耀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大家都安静盯着上面的莫凡，大气不敢出。

“好了，周光耀你先冷静一下，那个，苗文福。”

“你有什么话说？”

莫凡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清楚的传入大家的耳朵里。

苗文福听到这话，浑身颤抖着，慢慢抬起头来，散乱的头发渐渐分开，露出来苗文福那苍白的面孔。

“大人，确实是我杀了周万生。”

“愤怒让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气之下，我就把他打死了。”

“原因呢？”

莫凡忍不住问道。

两个从小长大的发小，关系一直亲密无间，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生活的洗礼，突然就反目成仇了。

怎么想都透露出一丝诡异。

苗文福停顿了一下，继续用着他温和的声音说道：

“事情确实是和灵儿有关。”

灵儿就是林氏的名字，林灵儿。

一旁的周光耀又忍不住了，急忙吼道：

“你看，你看，果然是这样，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闭嘴！苗文福你继续说。”

莫凡大喝一声，挥了挥手，旁边的衙役又是一差棍直接打上周光耀的后背，吓得他急忙闭嘴。

苗文福看了周光耀一眼，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听苗文福说完，莫凡只想说：

少年的雨天最是泥泞，但那却是苗文福记忆里最干净的曾经。

...

据苗文福自己说，从他有记忆以来，就已经是生活在周家了。

苗文福自己也知道，他是被家人遗弃的，然后周家才收养了他。

因此他从小和很用心的照顾着少爷周万生，做少爷的小跟班，替少爷背黑锅，逗小姑娘。

以至于在后来，周家要他识文断字，学习算账什么的，苗文福也是最刻苦的。

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出身不够好，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就是伺候好周万生，并且表现出自己的足够的价值。

不然，仅仅凭着小时候的感情，苗文福很有自知之明的觉得，长大后对于偌大的周家来说，是什么丝毫用处的。

幸运女神再一次站到了苗文福这一边。

诗词歌赋他不行，但是算账查账却有着不一般的天赋。

很快，苗文福这方面的才干便是显露了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苗文福的帮助下，周万生迅速打理好周家的生意，家族里面也没有人能够挑战周万生的地位了。

慢慢的，周万生也当上了周家家主，苗文福成了周家生活上的大管家，以及周家生意上的大管家。

两人的关系也是越发紧密，但是苗文福却一直没有成婚。

周万生还笑苗文福说：

“你这小子，是想当一辈子光棍吗？啊？哈哈！”

苗文福也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笑着回答周万生：

“少爷，我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

那年苗文福29岁了，虚岁30。

苗文福还喊着周万生少爷。

所谓而立之年，搁在古代，苗文福可是标准的大龄青年了。

其实在苗文福的心里，一直有着一个女子，没错，那就是林灵儿。

与周万生和苗文福一起长大的，隔壁林家的女儿。

但是林灵儿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跟家里一起搬走了，随后回来，成了周万生的第二任妻子。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狗血，反而在莫凡听来，是那样让人唏嘘。

一个卑微的小仆人爱上了一个深宅大院的大小姐。

苗文福承认，在自己第一眼见到林灵儿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她。

她是那样优雅，那样惹人怜爱，让我想要永远的保护她、呵护她。

但是渺小到如尘埃的苗文福，肯定是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的。

更何况那时候的少爷周万生，在苗文福说来，也是喜欢林灵儿的。

每每看到周万生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在一起玩闹的时候，苗文福常常嫉恨，为什么自己投胎成了一个穷小子，一个下贱的仆人。

想想自己从小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纵使周家对自己很好，但那也不是我的家啊。

甚至苗文福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一面。

但是这个女人把苗文福从思想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她毫不在意苗文福的出身，据苗文福看来，林灵儿一直把他当做哥哥，和周万生一样的大哥哥。

苗文福明白了，他只是缺爱，缺少从小被父母宠爱的那种感觉。

他也需要有个人能够把他当作依赖，他也想要那种被别人需要的样子。

于是，苗文福慢慢变了，他努力去做好一个少爷玩伴、家族仆人的角色。

在他看来，林灵儿能够每天高兴的玩耍，少爷周万生能够顺利的接管周家的生意。

这就是他苗文福的人生意义。

后来，林家搬走了，灵儿也走了，苗文福和周万生的人生轨迹慢慢走上正轨，周家也逐渐越发兴盛起来。

但是，在苗文福心里，林灵儿一直是他记忆中，满是下雨天泥泞生活中的，独一无二的白月光，那样纯洁，那样无暇。

...

莫凡听完苗文福回忆的这一段往事，却有点纳闷了。

想让苗文福说自己杀周万生的原因，结果给我来了一个“卑微仆人爱上她”的桥段。

能不能来点硬货。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在今天把你这亲密无间的发小兼主子周万生给杀了？”

莫凡不耐烦了，声音逐渐加大。

苗文福继续说道：

“其实后来灵儿回到了京兆县，还嫁给了周万生，并且生下来光祖，我心里并没有多少不高兴，反而很兴奋。”

“因为在我看来，让灵儿在外面受苦，不如嫁进周家，嫁给万生，那样我也能顺理成章的照顾她。”

“毕竟我是周家的大管家。”

“但是，但是，啊啊啊啊啊！”

说道这里，苗文福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双手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停摇着头，来回晃动，嚎啕大哭，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莫凡连忙朝衙役挥了挥手，衙役按住苗文福的肩膀，然后用差棍在地上用力敲打，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苗文福稍微冷静了下来。

莫凡见状，连忙问：

“但是什么，继续说！”

苗文福抬头看着旁边的窗户，外面下着雨，感叹道：

“那也是个雨天啊！”

“其实几年前周万生说灵儿是被他气回老家了，那是他骗人的。”

“当时，周万生发现灵儿和一个陌生男子衣衫不整的出现在这座庄子里，他很气愤，直接把灵儿打死了。”

“然后被我发现了，他当时让我保守住这个秘密。”

“但是我当时已经气疯了，很想直接杀了他，但是我退怯了，我害怕，我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我害怕再次被人抛弃。”

“我答应保守秘密，然后把灵儿找了个好地方埋葬了，立了块碑，每年我都会去看她。”

说到这里，苗文福已经泣不成声了，几乎语无伦次，情绪激动起来。

“那你为什么今天忍不住了？”

莫凡有点好奇。

“因为，因为我今天知道了一个秘密。”

“苗文福一直放在书桌上的那个骨头装饰品。”

“啊啊啊，是，是灵儿的头骨！”

苗文福说完直接疯狂把头往地上撞，莫凡连忙让人拉住他。

莫凡一愣。

大雨中百鬼夜行，有人混在里面，比鬼还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