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将至,安桐洗完澡,表情烦闷地坐在椅子中蹭着背后的软垫,手指也绕过肩膀抓挠几下。
后背很痒,洗了澡也不见缓解。
好像过敏了。
安桐心烦地甩开湿漉漉的长发,打开手机找到快递送药pp,下单了一款抗过敏药物。
人在心烦的时候,总容易胡思乱想。
安桐扭头看着窗外的丝状云絮,心想自己是不是又患上了不知名的病?
她虽有心理疾病,但胜在年轻,身体素质和免疫力一向很好。
刚和容医生领完证就抱恙了,老黄历一点也不准。
也就过了二十分钟,安桐接到了快递送药员的电话。
同一时间,李管家也得到了消息,匆匆忙忙地来到主宅找容慎说明情况。
“送什么药?”男人皱着眉,深邃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
李管家一知半解地摇头,“送货员说必须本人签收,可能是处方药。九爷,安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容慎抿起薄唇,沉着俊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客厅。
独栋洋楼,安桐进了门便顿步翻看说明书,后背瘙痒不止,她抠出一粒药就准备往嘴里送。
然后,屋门被敲响。
不等她上前,男人主动拉开门不请自来。
安桐一手捏着药丸,一手拿着说明书,呆呆地问他:“容医生,你怎么来了?”
短短几十分钟不见,容慎也没料到她会变得如此狼狈憔悴。
确实挺狼狈。
小姑娘穿着宽松肥大的珊瑚绒睡裙,半湿不干的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头,若隐若现的锁骨四周也布满了细密的红疙瘩。
她分明身体不舒服,但却没有向他透露半句。
男人的身上沾染了室外的寒气,也冲淡了那份平易近人的儒雅,“去换件衣服。”
“要出门吗?”安桐看着手里的药丸,刚要开口,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去医院。”
安桐说不清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现了偏差。
总觉得容医生好像不太高兴,连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冷硬。
她踌躇着望着男人,“不用去医院吧,我吃个药就能好。”
容慎修长的身躯立在原地,压下心头的不悦,耐心地引导:“生病不要乱投医,到医院做个检查耽误不了太久,去换衣服。”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桐要是再推辞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半小时后,香江人民医院。
安桐乖乖地坐在就诊室等着医生的到来。
午休时间主任医师已经下班了,但程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临时加了个号,这让她产生了给人添麻烦的愧疚感。
不到三分钟,四十来岁的主任医师拿着她的检查报告去而复返,“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敏性荨麻疹。我给你开点口服和外敷药,按时服用,一般24小时内症状会缓解。回去注意保暖,不要剧烈运动,切记别挠,否则容易感染加重过敏症。”
安桐细心聆听医嘱,末了,又问:“如果复发,吃抗过敏药物会有效吗?”
主任医师抬头瞥她一眼,“最好来医院,胡乱吃药容易诱发其他症状。”
“知道了,谢谢您。”
主任医师眼神微妙地闪了闪,“你跟程风是什么关系?”
安桐稍加思索,“算是朋友。”
就算他是个司机,但经过多日的相处,安桐私心里已经将程风归于朋友的行列。
闻此,主任医师了然地点点头,开好缴费取药的单子,就示意她可以走了。
“安小姐,医生怎么说?”
门外的程风瞧见她就赶忙询问了一句。
安桐微微一笑,“过敏性荨麻疹,吃了药就会好,今天麻烦你了。”
程风可不敢担这个人情,摆手打趣,“你可别谢我,这都是九爷的面子。那你先去取药,我和医生打个招呼。”
安桐走后,程风走进就诊室,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简主任,今天多谢帮忙。”
“甭客气,小事一桩。”简主任脱下白大褂,朝着走廊昂了昂下巴,“新交的女朋友?”
程风提心吊胆地把房门关严实,讪笑着摇头,“您别逗了,就是朋友。”
简主任兴致缺缺地扯了扯唇,随即意味不明地问道:“我可有段时间没看到你和九爷了,最近很忙?”
“嗨,都是工作,一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程风巧妙地挡回了简主任的打探,“我先不耽误您时间了,以后有机会咱再聚。”
停车场,安桐拎着药袋走到商务车附近,电动门随之打开。
容慎叠腿而坐,拇指摩挲着紫檀把件,“如何?”
安桐弯腰钻进车厢,如实告知了检查结果。
“嗯。”男人鼻腔发出淡淡的音节,半明半暗的俊脸不露声色,“那就遵医嘱,先把药吃了。”
他边说边递出一瓶矿泉水,语气沉稳又透着不容置疑。
安桐接过矿泉水,“谢谢容医生。”
听到她道谢,容慎阖眸叹了口气,温声叮嘱:“下次再有不舒服,记得提前告诉我。无论轻症还是重症,不可随便吃药。”
安桐说好的,让你费心了。
总之,话里话外的谦逊和礼貌,与领证前没有任何差异。
随着程风归来,一行三人准备打道回府。
车子驶出停车位,转弯错车的刹那,安桐蓦地出声,“等一下。”
程风闷住刹车,不解地回眸,容慎也缓慢地侧首。
此时,安桐双手贴着车窗,探头往后方的停车场连连张望。
只见一辆红色停进车位,驾驶室的门开,苏季拎着饭盒熟门熟路地走向了住院部。
程风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小心翼翼地试探:“安小姐,能走了吗?”
安桐贴在窗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偏头望着男人提议道:“容医生,你们先回吧,我一会”
“无碍,等你。”容慎闲适地靠着椅背,从容的姿态又变回了斯文君子的模样。
见她没有行动,男人勾起薄唇,释放出随和的笑意,“去吧。”
“那你们稍等,我很快就回。”
程风好奇地从车窗探出头,看了几眼,就恍然大悟地说道:“九爷,那辆红车好像安小姐开过。”
当日在西霄山的路口,他见过。
男人表情淡漠,不疾不徐地开腔,“把车停好,你跟去看看。”
“得嘞。”
住院部三楼,六人病房。
苏季端着饭碗递给病床上的母亲,“我跑了好几家才买到这份萝卜炖肉,多吃点,增加抵抗力。”
季淑荷的手背还带着留置针,接过筷子就蹙眉问道:“穿刺的结果还没出来?”
“没那么快。”苏季低头整理着床头柜,故作平静地打趣,“你身体倍儿棒,结果肯定是好的,别惦记了,先好好吃饭。”
季淑荷年过五十五,皮肤状态还不错,只有眼角添了几条鱼尾纹,笑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我看你就是不跟我说实话,要是不差,干嘛安排我住院”
母女俩旁若无人地交流着,病房里其他的病友偶尔交换视线,心思各异。
这层楼的病房,住的都是重症患者。
可家属不说实话,他们这些病友也只能旁观。
与此同时,走廊外的门边,一道纤瘦的身影久久驻足。
安桐没进去打搅,背对着病房门的苏季也没有发现她曾来过。
远处躲在墙角偷窥的程风,眼看着安桐去了护士台,然后又辗转走进医生办公室,他也没敢露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院楼。
前后不足十分钟,安桐回到了停车场。
她看起来面无异色,泰然自若地说了句久等,坐稳后便表示可以走了。
但再好的伪装也瞒不过容慎敏锐的洞察力,小姑娘眼神迟滞,呼吸频率也有所加快,不似她表现的那般平静。
回到云巅,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李管家忙着招呼他们去餐厅用餐,安桐全程低头无交流,充分发挥食不言的优良传统,程风都看麻了。
她只吃了一口菜,其余时间都在扒饭。
寡淡的白米饭,有那么好吃?
“我吃好了,容医生,你们慢用,我先回房了。”
安桐嘴角挂着一粒白米饭,自以为沉着冷静地站了起来。
大概是太想表现出若无其事,反而心神不宁的弄巧成拙。
男人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递给她一张纸巾,低沉的声线夹着一丝柔和,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近两天不要洗澡。”
安桐浅笑着应了一声,踱步离开时,手指还无意识地抓了抓后背。
口服的药吃过了,但外敷的药膏
容慎望着她仓促的背影,眼底墨色浓稠,“叫个洗衣房的女佣去帮她上药,下午再通知凌琪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