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母亲患病的事,容慎确实有所耳闻。
但,也仅此而已。
闲杂人的家务事,他不可能处处关照。
说到底,与他无关,与安桐无关。
可倘若凌琪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便无法再袖手旁观。
……
云海路。
苏季和安桐几乎同时抵达。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巷外辅路,苏季刚解开安全带,抬眼就看到自家白菜从奔驰商务车走下来,顿时蹙起了眉头。
这小孩交新朋友了?
苏季推门下车,疾步走上前,透过门缝清楚地看到了程风那张还算俊朗却笑意谄媚的脸庞。
说话声音也十分洪亮,生怕安桐耳聋似的,“小安,忙完打电话,我来接你啊。”
苏季眯了眯眸,一把扯过安桐,“他?容医生?”
这玩意和君子沾边吗?
“不是。”安桐望着苏季充满审视的眼神,主动介绍,“他叫程风,是容医生的司机。”
车内听得一清二楚的程风:“……”
安桐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人再分散苏季的精力,拉着她往巷子走去,随口胡诌:“我刚做完疏导治疗,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
苏季斜她一眼,“现在的医生都有专车司机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容医生是个富二代,有司机其实也不稀奇。”安桐认真脸。
苏季:“……”
越听越不像个正经医生了。
两人沿着巷子逐步深入,苏季的眉宇四周有些疲态,眼底压着浓重的心事和不安。
这些安桐都看见了,可她什么都没问,也不打算多说。
至于苏季,即便日子不好过,她还是端出姐姐的身份,对安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进了屋,苏季脚步拖沓地走进客厅,“你之前一直问我回没回来,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这段时间我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陪你。”
“我不用你陪。”安桐怕她多心,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肉麻的话,“就是想你了,所以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季一副“你看我傻吗”的表情冷笑两声,“不能吧,你有这么离不开我?”
安桐抿唇沉默,嘴拙说不过了。
其实,如果季阿姨没生病,她会考虑把领证的事告知苏季。
现在,安桐还是选择继续隐瞒。
两人在平房里闲聊了半个小时,快到中午才出门用餐。
安桐不善言辞,更不知该如何安慰苏季。
她查过了很多资料,急性髓系白血病只要能得到造血干细胞的移植,基本都会痊愈。
安桐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捐赠中心做配型,不管成不成功,至少努力过。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苏季对她那么好,安桐不想她步自己的后尘……
就这样,姐妹俩吃完午饭,安桐借口还有事就提前和苏季道别。
下午一点半,安桐走进骨髓捐赠中心,签下自愿书,进行了静脉抽血化验。
……
回到云巅,时间刚好三点整。
安桐记挂着容医生的话,直接来到前厅,恰好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负责她洋楼卫生的保洁员,叫凌琪。
据说家庭条件一般,所以应聘到这里做兼职勤工助学。
“安小姐回来啦。”凌琪端着托盘,热情地向她打了声招呼。
安桐回以浅笑,“嗯。”
凌琪的眼睛一亮,正准备再搭讪几句,安桐不疾不徐地和她错身而过。
行吧,再接再厉。
反正老大说过,安小姐不健谈,怕生,只要能在去湛州之前和她混熟了就行。
客厅里,男人端坐在茶台前,修长匀称的手指拿着紫砂壶正在斟茶。
“容医生。”安桐走到他对面坐下,温声开口,“你今天不忙吗?”
“再忙也要休息。”容慎将茶杯放到她面前,深眸中敛着淡笑,“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和你的朋友多聚聚?”
“她有事,就先回去了。”
安桐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垂下眼睑,回避对方的眼神。
不管面对的是谁,只要多加留意,就能观察到这个小细节。
容慎自然也不例外。
气氛过于沉静,偌大的客厅只能听见男人呷茶的声音。
安桐略略抬起头,却意外撞进了男人深如古井的眼波之中。
他在喝茶,眼神却隔着杯沿注视着她。
这让安桐泛起了一丝紧张,有种谎言被看穿的微妙尴尬。
安桐不敢和容医生长时间对视,寻了个话题就想转移注意力,“是有资料要给我看吗?”
“不急。”男人动作闲适地摩挲着茶杯,端的是一副容姿俊朗的优雅,“这两天有没有去后院泡温泉?”
安桐一怔,“还没。”
后院有温泉?她压根不知道。
“有空可以去试试,温泉对缓解疲劳舒缓情绪有不错的效果。”
安桐有点心动,但想到自己刚抽过血,右手摸了摸左臂静脉的位置,“好,过两天我再去。”
容慎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浓眉轻扬着提出了疑问,“胳膊怎么了?”
“有个针眼,24小时内不能沾水。”安桐见男人眯起了黑眸,又补充道:“就做了个抽血化验,不是生病。”
男人拎起茶壶续杯,卷起的袖口露出肌理匀称的线条,透着坚实的力量感。
他睨着安桐,口吻随和地问她:“在医院做的化验?”
男人随口一问,倒是让安桐迟疑了起来。
她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
许是看出了她的小纠结,容慎的眼神变得愈发专注,“不愿意跟我说?”
下一秒,安桐毫无保留地讲出了前因后果。
小姑娘不能激,一激就主动坦白了。
男人还是那副谦谦君子淡然如水的模样,但微微蹙起的浓眉,还是彰显出他的不赞同,“想帮忙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要搭上自己。”
“我没有搭上自己。”安桐据理力争,试图说服他,“只是想先去做个配型,能成功最好。如果不能,我主动捐献了干细胞,季阿姨也可以优先享受配型的机会。”
见容慎依旧沉默,安桐再次细声解释,“我总得做点什么,这几年苏苏一直照顾我,我不想她和我一样,也没有……妈妈了。”
推己及人,这些是她唯一能为苏季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