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刹并没有等待太久,石屋便被人打开了,一个枯瘦老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莫刹,道:“进来吧。”
莫刹总觉得的哪里不对,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问道:“族老们应该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情吧?莫刹不便打扰,只是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带人回来。”
“当然可以。”大族老阴恻恻的回道,“进来,我们有事情跟你说。”
莫刹却是后退三步,浑身紧绷,却是做好了防御的姿态,看的大族老脸色一沉,远处的村民也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了过来,皆是不满的看向莫刹。
“那人情况危急,莫刹不敢耽搁,需要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消息。”莫刹说完之后就腾空而起,飞身向远处掠去。大族老重重一喝,冷斥道:“不识好歹。”
莫刹刚落到村外,就发现场景倒换,自己竟然是置身于一处稀疏的树林之中,回头看不见村落,心里一惊,看了下天上太阳的位置,找好方向,急忙离开。村民纷纷看向大族老,大族老冷淡的说道:“让他跑,没有我们的指引,只是在自寻死路而已。”
其余的人听到这话,又开始忙碌起来自己的事情了。他们做的事情挺多的,女人们有的在编织花环,有的则是用一种白雪似的丝线缝制衣物,还有一些则是在准备瓜果。
男人们则是有的在准备粗大的木柱,有的则是在脸上涂涂画画,身上还穿着古怪的衣物,看着像是街上跳大神的,还有一些则是坐在一边碎碎念,不知道念的什么,只觉得听得头昏脑涨。
莫刹走了很远,按照时间推算,自己应该是到了山脚下,但是现在依旧在山腰那里打转,却也不是在原地,他就没有走过相似的路,或者说是他就没有见到过自己曾经走的路。
周围的树木越加稀疏,地面上原先还有一些杂草,此刻连杂草也没有了,光秃秃的,土壤颜色也变得有些暗黑,就像是农民耕地时,翻出来的深层的富含水分的土壤颜色。
莫刹察觉情况不对,就站在远处没有再乱走,细心观察着周围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缓慢向西方落去,火烧一样的大红色映红了半边天,就像是鲜血铺洒在碧空中一样。
莫刹觉察到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松软起来,连忙提气纵身,跃到了一棵大树上,惊讶的发现地面的颜色变成了黑色,不是那种正常的你泥土颜色,就像是墨汁一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刹的错觉,他竟然有一种晕染的感觉,仿佛这片暗色会动,并一点一点的蚕食周围土地的感觉。
天色逐渐黯淡,在经过了最后一瞬间的明亮之后,终于迎接来了夜色,凉凉的夜风吹袭过来,带着一众难闻的腥味,就像是尸体放的太久腐烂的那种味道。但是莫刹敢确定的就是扶桑族这些年来没有进过其他人,更加没有村民死亡。
不知道这味道是从何而来。莫刹仔细闻了闻,又根据风向判断出这种味道是从山顶传下来的,仰头望去,只见上方寒星闪烁,似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莫刹。
莫刹刚想要落地,去山顶看看情况,就看见地面上破土而出的一种硕大的红艳艳的花骨朵,它们在风中颤抖着身躯盛开,露出了里面乌黑一片的花蕊。莫刹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见了花蕊上面遍布着锋利的锯齿。
莫刹看着这层层叠叠花瓣,总觉得眼熟,恍然间想到自己曾经在神子的手上看到过这个图案。莫刹不明白是这是什么寓意,但是根据这一族神神鬼鬼的特性来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一片树叶没有经受住夜风的吹袭,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枝头,向地面飘荡而去,还没有完全落到地面上,有一朵花就突然从地面升了起来,将那片叶子用花瓣包裹起来,在落回到地面后,又缓缓盛开。
莫刹浑身全是冷汗,就在刚刚那一瞬,他看清楚了,托着那朵花的,是一条人的手骨,再往下,就是灰白的应该是用骨头制作而成的根茎。
莫刹呼吸有些急促,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睡醒,怎么会看到这种诡异的植物。莫刹看到那些植株摇曳着自己的身姿,像是在舒展自己腰肢,慵懒而又高贵,如果没有刚才那一幕的话。
莫刹不由得庆幸自己离开地面的早,否则莫刹心中一凉,扶着树干的手有些僵硬,连花都这么的诡异凶残,那么这树呢?看看这些花,它们都距离树木有三步远,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莫刹喉咙有些干燥,看看树干,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但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正踩在刀尖上。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却是大祭司的。
“天亮之后,跟着这些树木的指引走,赶紧离开吧。”莫刹一惊,环顾四周却是没有看见人,不由得对大祭司的深不可测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大祭司站在村头,收回了复杂的目光,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族人经受了无数年的折磨,他们已经陷入到了某种偏执与疯狂里面,哪怕是身为祭司的他,也不能够违背他们的意思。
漫长的一夜一点一滴的流走,天边逐渐出现了一抹光亮,而地面上的那些花似乎很是惧怕光亮,天一亮就缩回到了地底下面。随着东方越来越亮,土地也逐渐恢复如初。
等到第一抹光辉落到地上,倒映出黑色的倒影来,莫刹才心有余悸的落到地面上。对于大祭司说的指示,他并没有什么头绪,抬头看看这些长相都差不多的树木,突然就发现了一点异样,这些树木的绿叶几乎都朝向一个方向,顺着树叶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条蜿蜒的小路。
莫刹犹豫了一下,还是沿着叶尖的朝向走了下去,这条路千回百绕,莫刹没多大一会儿就被绕的迷失了方向,但是心里却逐渐安定了下来,因为周围的树木逐渐多了起来,地面上也多了些杂草野花。
莫刹依旧不敢放下警惕,仔细观察着植物有没有什么异状,好在没有再出现其他情况,在天黑之前,成功的离开了这座山,到了山下,却是忧渐河那里。
莫刹多年前就是带着秦桑从忧渐河进来的,但也不代表他能够沿路返回,尤其是黑夜,这里的黑夜尤其恐怖,就像是那些志怪里描述的那样,诡谲凶险,暗地里潜藏着未知的鬼怪。
天色逐渐暗下去,莫刹想不出离开的办法,正好多年前自己建造的那间破房子还在,莫刹就进去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准备在这里过个夜。
而村子里今夜却是众人难眠的一夜,经过一天的准备,在夜色降临时,已经全都围在了一个石盘周围,石盘上正襟危坐的是及亚安,而大祭司正虔诚的站在他的右前侧,拿着那个权杖,脸色肃穆。而其他人也按照地位高低不同分工错落有序的站在一起,尽皆垂着头,似乎等待着什么。
在空中出现第九颗闪烁的寒星时,及亚安几乎在同时睁开了眼睛,高举着双手,嘴里发出怪异的声调,像一把重锤,狠狠的砸在了众人心上。
大祭司转身对着及亚安跪了下去,双手托着权杖,喊道:“神子在上,扶桑族第三百五十八次祭神仪式开始。”
话音未落,一群穿的奇奇怪怪的男人就蹦蹦跳跳的到了石盘面前,口里咿咿呀呀的说着晦涩难懂的字词,一边扭来扭去的。
在开始一盏茶之后,又有一些女子前去点了灯,石盘周围用石头做成的石柱上面托着花瓣一样的灯台,里面不知道放的是什么,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人血一样,现在被一根草线引着,慢慢燃烧,发出殷红的光来。
这些灯火驱散了一些寒意,也带来了光明,就像是他们现在所期待的这样,马上就能得到解脱。这些光亮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扭曲的阴影随着烛火的晃动而晃动,似乎随时要跳起来吃人,但是看看这些人脸上的癫狂,却又觉得阴影并没有那么可怕。
等到那群跳大神的表演完了,一些女子拎着小巧的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的小篮子上前,将里面的水果和鲜花摆放在及亚安周围,并纷纷对着及亚安跪拜。
及亚安周围很快就摆满了瓜果鲜花,如果从上面看,就会发现这些东西摆放成了一个层层花瓣相叠的图案,一身黑衣的及亚安像极了黑色的花蕊。
及亚安依旧小声念着那种咒文,其余人也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子蹦蹦跳跳的,只是在他们动作之间,就会发现他们越来越灵活,面容也更加年轻了。
这群人绕着石盘跳来跳去的,周围也随着他们的蹦跳吟唱开始发生异变,最明显的是村头的那片石墓周围生长的花草开始无风自动,并且飞快的生长起来,颜色也变换个不停。
九岐郡自从经历了连番变故,对所有人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柳漄毕竟没有什么威望,以前只是凭着自己的身份才能够发号施令,但是秦诵还跟姬康的事情却令得众人心里对他甚是不满意。柳漄也知道自己无法服众,又想着柳昀已经快回来了,到时候一切事情都会解决。
姬康也不管柳漄的心情跟面子,直接强行夺权,接管了相关的事情,柳漄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姬康主政。张翰义最近有些异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每攻下一座城池,就下令屠杀焚城。
如果说月琴国侵略是为了获得更多的领土,但是现在这种做法是极为不利于他们日后统治的,并且他们这种行为,更像是单纯的在屠戮生命,无关其他。姬康连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这群人又不是疯子,怎么会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张翰义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姬康既然想不出来,也就不再多想了,只是点了城中兵将,将防御重新布置了一下,却是连柳漄都没有告知详细的情况,众人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许了姬康的抵制与防备。
柳堆烟跟柳漄都是苏芷娘所出,柳堆烟敢对着秦诵还和姬康下手,那么柳漄就不敢背叛九岐郡吗?他们赌不起,也不想要赌,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这里,每一个冒然赌注的背后都是一个个的悲剧。
柳漄敏锐的察觉出这些人的小动作,也不在意,只是去看柳堆烟的次数频繁多了,柳堆烟对他的到来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应该是还在生气他囚禁自己的事情。柳漄这天照样去找她,柳堆烟也是照旧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
柳漄积压了很久的压力逐渐转化成了怒火,在听到柳堆烟冷笑着说自己吃里扒外之后,再也忍不住,怒斥道:“那你呢?你杀了大皇子,又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一旦京城得到这个消息,对我们有多么的不利?爹还在京城,你就不顾忌一下爹的安危吗?”
“我怎么就杀了大皇子了?他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柳堆烟先是诧异,随即也恼怒起来,“我没杀就是没杀,他死了关我什么事,你有本事你去抓凶手啊。”
柳漄看柳堆烟的反应也不像是掩饰,稍微冷静了一下,问道:“那你解释一下你食物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吃完之后会昏迷,我们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当时在哪儿里。”
“我”柳堆烟张口就想要解释,但是话都到了嘴边了,她才发觉不对,她在食物里动手脚就是为了杀秦诵还,但是后来她神志错乱,只记得自己跑出去了,后来发生了她还真不知道。
但是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仅凭食物一事就足以栽赃她了,让她坐实罪名,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