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叫常文才起床的活计，费力不讨好，从前秦六娘直接硬塞给老大家的几个娃做。

秦六娘不会往前凑，偏王大红忘了。

她很久没有喊孙子起床，突然被扇了巴掌，心里火光大盛！

“啊！常文才你敢打奶奶？！”

王大红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单手提着孙子的衣领，把人重重晃醒，准备教训他。

谁想，手还没扬起来，就被儿媳给叫住了。

“文才快起来，该回家了。”

秦六娘不能容忍儿子在自己面前挨打，想来不是儿子的错，是婆婆自己找打。

“娘，家里人都知道文才的起床气重，他不是故意打您。”

“您呀，消消火，别和他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哦！”常文才挠了挠鸡窝头，像没事儿的人一样，把奶奶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扒开。

有娘护着，他也不担心会被奶奶揍。

反正奶奶和娘一向如此，哪一方要教训他，另一方就会保护他。

慢悠悠的站起来揉眼睛，抠一下眼角的眼屎才朝奶奶跑去。

王大红几乎是僵在原地，她不敢相信，她竟然被孙子打了耳光。

常文才竟然连一点愧疚，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这么从自己眼前跑开了？！

难道他不应该给自己认错吗？

王大红在心里反复的问自己，这事到底正不正常？

如果不正常她应该怎么办？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王大红呵斥秦六娘：“老二家的，你在哪儿装什么死？”

“想等老娘，一个人背两个竹篓吗？”

王大红才不管儿媳心里的想法，她只管呵斥人干活，从教训儿媳里面找回遗失的自尊。

常文才是背着空篓子上山的，现在他的篓子变重了，稍微试了试，自己根本直不起腰，更别说从地上站起来了。

他立即放弃了背竹篓下山的想法，动如脱兔的朝下山的路跑去。

只要他跑的够快，娘和奶奶就追不上。

那么他那一篓树皮，也不用自己背了！

打了如意算盘，不管娘和奶奶在后面怎么喊，他就当听不见，一溜烟跑没影了！

王大红下山的时候，还没过那坎。

一边扪心自问，一边催促，肩背手提的，拿着两只装满树皮竹篓的儿媳，让她走快点。

一家三口人出门，秦六娘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王大红嫌儿媳走的慢，一路上不停的数落她：“你比蜗牛还慢！”

王大红这么着急，就是想趁着现在天没黑，把药材送到镇上出售换钱。

只要能换钱，她不嫌麻烦，更不嫌累。

常家人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有熟悉的乡亲过来打招呼。

“哟，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看你们篓子沉甸甸的。”

王大红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松针：“家里的稻草垫子睡塌了，我们没有找到野果，就打算收松针回家垫炕。”

那些村民一见背篓里，果然是冒尖尖的松针，顿时没有打听的兴趣，一个个背着手离开。

等婆媳两人到家的时候，常文才已经躺在炕上了。

在钱粮面前，王大红选择先放下心里的芥蒂。

这次她不敢进屋当面喊人了，急躁的站在屋外喊。

“文才啊！你快起来，跟奶走一趟镇上。”

一连喊了好几声，终于把常文才喊烦了，他拖声拖气的回应：“奶，我就不去了！”

“奶，太阳晒得我头晕，我想休息。”

“你和我娘去镇上就行了，反正就是把它们卖给济世堂。”

常文才心想，这点小事，干嘛要自己跟着跑？

这小子跟一尊佛似的，实在是请不动。

秦六娘也想儿子去，所以她站在旁边没阻拦。

不为别的，秦六娘本想儿子去镇上，挣钱了可以买很多好吃的，结果常文才不乐意动弹。

王大红一个人，对付不了三背篓松树皮，不情不愿的盯一眼儿媳：“你跟我走。”

秦六娘是不想，出门一趟浑身是汗，她想趁婆婆不在家，烧水洗澡的。

但是她没有反对的余地。

自从文芙蓉这位妯娌离开以后，她就成了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人。

婆媳两人打水洗了一把脸，除去满面灰尘，重新踏上征途。

坐上骡车的时候，王大红还在心疼，她刚才多付的两文钱。

夏日午后炎热，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才到镇上。

不用专门打听，王大红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知道哪家医馆大，带着松树皮找上门。

“小哥，小哥！你们看看，我家来卖药材。”

王大红的大嗓门，人还没有进济世堂大厅，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医馆，连坐诊的蒋大夫，都不能免俗的侧目。

王大红全然不觉自己言行惹人嫌，挤开挡路的病患，加快脚步跑进去，凑到账房跟前。

她还没吭声，账房伸手指向药童方向。

她又转头去找药童，柜台前面等着尽是抓药的人。

王大红把别人一屁股挤开，伸手挥开台面的处方药材，为自己腾出一片空位，把带来的树皮，往柜台上倾倒。

“哗啦啦~”松树皮应声落下，这可惹毛了在抓药的一众童子。

什么地方摆什么处方，称好的，分好的份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现在全被这个老太太搞乱。

蒋南星不悦怒瞪老太太，实在是太放肆了。

他转头对师弟使眼色，身边的童子得了暗示，立马朗声说。

“本医馆不会随便收药材，请你去别家出售。”

王大红哪里能想到，自己一番辛苦的劳作，又紧赶慢忙赶的进城，竟然是这等境遇。

她顿时拿出在村子里，和村妇吵架的泼妇劲儿，指着药童脑门谩骂。

“丧良心的小玩意，打量老娘不知道？”

“你们收别人卖的药材，凭啥不收老娘的？”

在镇上生活的人家，即便没有读书，也个个注重脸面，他们刚才都赶人了，对方竟然不愿意走，被骂的药童气得胀红了脸。

这种不依不饶闹事的人，蒋南星从小在医馆长大，他就没少见。

在王大红第二句还没骂出口的，就组织一众师弟，抄起后院的扫把撵人。

“别给脸不要脸，我们收什么要药材，我们说了算，你休想倚老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