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平复完情绪后，秦志远宠溺地拭去挂在秦天眼角的泪珠。

“我没事，刚刚眼睛进沙子了。”秦天揉了揉发红的双眼。

“总之，这个世界非常危险，但是现在的你也是一名灵能者，那么你就再也没有退路。”

“要么变强，要么...死亡。”秦志远正色道。

“那么秦天，你做好变强的觉悟了吗？”

类似的问题嬴政也问过。

“嗯！”秦天掷地有声。

“哦？”秦志远的语气有些玩味，“那让我看看，你的觉悟吧。”

秦志远话音刚落，周围虚无的空白背景再次发生变化。

熟悉的环境和面孔，秦天仿佛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秦家家宴。

“秦天，刚刚是我不对，我向你和婶婶道歉。”

秦通重新拿起一杯酒走到秦天面前一饮而尽。

“小通这孩子真有格局啊。”

“能屈能伸，将来必定能成就一番伟业啊。”

周围再次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维声。

秦通伸手笑道，“原谅哥哥吧。”

“小天，你快跟你哥哥握手言和，以后你们还是兄弟！”荆眉在一旁着急催促。

此时的秦天知道，秦通在接下来的握手环节会让自己吃尽苦头。

看秦天犹豫了一下，秦通面色和煦道，“哥哥平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多多担待。”

大家都是灵能者，这次也让你感受一下痛苦和耻辱！

秦天不再犹豫，和秦通再次握手。

握手的瞬间，秦天只觉得右手虎口隐隐刺痛！

秦天暗呼不妙当即将手抽出，没想到右手已经被秦通死死钳住，宛如一副为他量身定做的手铐。

随后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随着手掌急速蔓延到全身。

结果没有改变！？

秦天调动全身灵力抵抗着来自秦通右手的压力，却惊恐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右手犹如卷入了狂暴的漩涡，那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惊人，秦天只觉得自己手上的骨节都要被撕扯开来。

“爸！”秦天急忙回头，却不见秦志远的身影。

嬴哥！政哥！嬴政！吾皇！

秦天心里呼喊着，却始终没有回应。

因剧痛流下的汗水打湿了秦天的眼眶，心跳越来越快，因为血压升高的缘故开始不自觉地喘着粗气。

“痛...好痛...”

跟上次不同，这一次王灵秦始皇并没有出现。

秦天扭曲的脸上挤出一丝惨笑。

“所以说，你并没有做好觉悟啊，儿子。”

秦天循着声音艰难抬头，才发现眼前秦通的脸变成了秦志远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以跟早已成为灵能者，甚至觉醒了英灵的秦通相抗衡呢？”

“灵能者的世界里，生命只有一次。”

秦志远冷静说着这些话的同时，手上的力度没有丝毫消减。

“我不知道之前的你是获得了什么帮助，但是你记住...”

“保持敬畏。”

秦天大脑两侧太阳穴疯狂跳动着，剧痛让整个人的身体不自主地弓起。

他回想起自己在校运会上使用灵力夺冠，之后又一个人轻松解决了几十个不良少年。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误判吧。

右手已经彻底感受不到疼痛，大概是肢体已经坏死。

秦天缓缓闭上眼...

......

仿佛电影转场一般，秦天眼里再次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

明晃晃的手术台上，四肢被束缚带紧紧绑在床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通窍的地方...

匡医生的诊所！

“古有老祖宗凿壁偷光，今有匡仁凿窍通灵！”

匡仁的请灵声随之响起。

接下来，就是痛彻心扉的‘初次’了。

“停停停停停！”秦天咆哮道，“我已经通了！我已经通了！我...”

秦天的大喊声戛然而止...

匡仁将左手的铜凿狠狠扎向秦天裆部，在铜凿尖头离秦天裆部还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凭空发出了一道金属与金属相碰撞的声响，那里就是被堵塞的灵窍位置！

“锵——”

灵窍四周虚空处，泛起了一圈圈灵力实体化后散开的涟漪。

“这...这灵窍是人为堵住的！”匡仁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小伙子，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

“小伙汁？”

“......”

匡仁看向秦天，才发现秦天此时正翻着白眼，嘴唇发黑，一副要没了的模样。

全身犹如被淋上灼热的铁水，五脏六腑似乎穿满了铁针，每一次呼吸都让秦天生不如死。

没有任何改变...哪怕成为灵能者的我...依然这么弱小...

后面的路也这么难走吗...

秦天在害怕，害怕得想哭。

......

“秦天，我再问你一次，你做好变强的觉悟了吗？”

秦天视线中出现秦志远的脸，此时的他身穿一身泛黄的白色大褂，手里握着铜凿铜锤。

听着秦志远的问话，秦天陷入了沉默。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到底在干嘛？

......

病房内，荆眉正坐在儿子的病床旁打着盹。

现在是半夜三点，医生刚过来巡房，简单问了一下秦天的状况，给出了继续留院观察的建议。

荆眉白天需要打工，晚上才能跟父亲荆长庚轮换照看。

听父亲荆长庚说秦天白天无缘无故流了很多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还发出了难听的呜咽声。

既然刚刚医生说没事那就放心了。

此时的荆眉真的困得不行，她闭着眼睛摇摇晃晃朝前倒去，在即将倒下的时候又维持住平衡，往另外的方向摇晃，周而复始。

额头前几缕凌乱的刘海诉说着这些天来的艰辛，脸色也比以往憔悴了许多。

突然间握住儿子的手被紧紧攥住。

荆眉立马睁开眼，只见秦天双眼依旧紧闭却满脸痛苦的神色。

“天儿，天儿！怎么了！”

荆眉一边摸着他的额头一边安抚道。

“怎么额头这么烫？发烧了？”

荆眉打算去叫医生过来，可秦天攥住荆眉的手却越来越紧，荆眉已经感受到了些许疼痛，但她没有放开。

“这孩子是不是做噩梦了？”荆眉忧心忡忡道。

“别走...疼...好疼...”病床上的秦天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水。

“天儿，别怕...妈不走...”

“妈给你唱歌...”

......

灵识内，秦天耳边突然传来缥缈的熟悉的歌声。

那歌声越来越嘹亮，很快整个灵域上空都激荡着荆眉的声音。

秦天听着，眼睛开始湿润。

这首歌是自己在家里循环播放最多的歌曲，以至于荆眉都已经烂熟于心。

秦天跟着耳边的歌声轻轻附和，这是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传递思念和力量。

“生命是没意义的因为你我终将死去。”

“时间的长河会抹去你我存在的痕迹。”

“可自从人们学会相爱的那一刻起，”

“我们因为对方的存在而获得了意义。”

“理解或不理解都罢了，相信你所相信的”

“我们的确无法去改变，你我的生老病死”

“但至少你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

“你一定能够成为你想要去成为的人。”

是啊，你为什么要成为灵能者呢...

秦天问自己。

是为了保护母亲吗...

是为了不被人欺负吗...

是为了获得重视吗...

归根结底，你想改变的其实是自己过去十几年如一日，和臭水沟一样散发着恶臭，到处漂浮着令人作呕的垃圾一般，毫无光彩的人生吧。

那种寄人篱下胆战心惊的生活，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看人脸色的生活，那种作为普通人一眼望到头毫无乐趣的生活。

最终被生活磨平，唯唯诺诺，最后孤独死去，临死前闭上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意义。

你想要的是...

你想要的是君临千万人之上的安全感...

你想要的是永远可以守护身边所爱之人的力量...

你想要的是跟嬴政，秦志远一样，不惜将自己燃烧殆尽只为看到星火的理想...

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你也一定能够成为你想要去成为的人。

“秦志远！来！”

感受到秦天气场陡然一变的秦志远暗笑。

“我记得刚刚的你也是这么说的！小孩子不要说大话！”

秦志远抬手一记重凿！

“哐——————”

秦天当即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从内部炸开，天灵盖似乎被连根拔起。

裸露在外的大脑呼吸般收缩扩张，稍微一点空气的流动，就犹如有数万根银针在不断抽插自己的大脑，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秦志远喊道。

“闭...嘴...”秦天哆嗦着。

秦志远开始下一记重锤！

“哐——————”

秦天四肢瞬间被四根粗如碗口的铁链朝四个不同的方向极力拉扯着，那铁链看不见的一端似乎通往同一个深渊，深渊里的魔鬼嘶吼着要把秦天的身体活活扯断。

被铁链死死勒住的皮肤开始裂开，肌肉组织下露出了森森白骨，鲜血透过皮肤渗出体表，如同吐着红信的赤蛇缓缓流向了秦天的身体。

手臂处衔接的关节已经被蛮力断开，双脚的膝盖也在缓缓剥离。

手指和脚趾上的指甲开始啪啦啪啦地剥落，指甲下暴露的皮肉很快变得猩红随后被鲜血覆盖。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不...”

激烈的疼痛几乎要从喉咙里喷涌而出，却如鲠在喉般被难以形容的恐惧死死扼住。

灵识之外的嬴政不忍直视般地闭上双眼，双拳紧握，指节泛白。

“哐——————”

秦志远面无表情，又是重重一击！

秦天残破的身体刹那间被扔进了数量众多的骇人虫池，那些虫子用锋利的牙齿撕开秦天身上为数不多完整的皮肤，窜进了秦天的神经，啃噬着秦天的脑髓。

眼睑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肉瘤，那肉瘤从秦天眼睛破出，秦天眼睛剧痛之余才看清分明是一只骇人的小虫，视线马上只留下一片浓厚的血雾。

与此同时秦天身上都爬满了移动的肉瘤，它们从鼻子，嘴巴，耳朵一切有孔洞的地方窜出，秦天只觉得鼻子里，口腔中，到处都是浓稠的血腥味，非人能承载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

啜泣着，秦天早已无力发出哪怕一丝呻吟。

那彻骨的蹂躏，已将他的身心防线几近击穿。

“但至少你有权力选择自己的人生...”

“你一定能够成为你想要去成为的人。”

“哐——————”

嗯...我一定...能够成为...我想要去...成为的人...

......

......

......

“啊！”秦天猛地坐起身，神志恍惚，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刚刚可不是做梦。”

秦志远的声音在秦天耳畔响起，秦天只觉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你扛过了最艰难的试炼，现在开始，你是连爸爸都认可的灵能者了。”秦志远眯着眼道。

秦志远这么一说秦天才感觉到，自己确实感觉不太一样。

澎湃的灵力肆无忌惮地在全身翻涌，激荡起近乎实体化的灵力波纹。

灵识之外的嬴政站在波涛汹涌的灵域上，感受到秦天对这片灵域几近彻底的驾驭。

“这小娃...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

周围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定格在小秦天独自在房间里玩耍的画面。

小秦天表情认真，胖嘟嘟的小手从散乱的拼图块中一块接一块地取出，却怎么也跟原有的图案对不上。

有点着急了，小秦天嘴巴高高噘起，总算拼对了一块，高兴得原地拍手。

秦志远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走上前去盘腿坐在了小秦天身边。

小秦天心有灵犀般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气，小小的脑袋上有大大的疑惑。

这个时候的秦志远已经去世了，小秦天看不到自己的爸爸。

“这副拼图好像是爸爸之前送你的礼物吧。”

“那个时候你总舍不得拆，怕拆开了自己拼不回去。”

“现在爸爸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把它拼完，好不好。”

秦志远似乎是在对着小秦天自言自语。

“好...”小秦天奶声奶气地回道，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字。

秦志远笑得更灿烂了。

当最后一块拼图拼完，呈现的是秦天一家三口阖家照其乐融融的画面。

“爸爸，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最后，照顾好妈妈。”

拼图开始发出耀眼的璀璨金光，灵域之外飞舞的无数缕灵识受到召唤般，争先恐后地朝发光的拼图涌去。

秦志远的身影逐渐变淡，他朝秦天挥了挥手，歪头微笑。

......

秦志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