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传出纣王的怒骂:
“……苏护匹夫,那日当面骂朕是昏君,朕本要杀他,卿等谏止,朕也就算了,赦他归国,试问天下有哪个君主似朕这般宽宏大量?
可是此贼呢,竟然跑到午门外题反诗,在天下人面前羞辱朕,实在太过可恨!
今日此贼复来,朕定要将他枭首,以正国法!
午门官,去,让他滚进来!”
很快,午门官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下了台阶,提提下衫,直奔午门。
“唉,苏护算是死定了,就算把他大小夫人一并送来,陛下都不会饶他。”
“这家伙的字也太丑了,那日我专门去午门看过,他小时候肯定没练过书法,这样的字也敢写在公共场合,真是贻笑大方,不知羞的武夫。”
“我看天子这次是动了真怒,极可能祭出满门抄斩,我断言翼州苏家会就此灭族,嚯嚯嚯。”
……
蹲在地上的小厮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当然,他们的声音都轻,不会让里面的大人们听到。
“你们都错了,苏护这次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能受赏。”
赵墨眼睛望天,悠悠说道。
“赵墨,你疯了吧,故意跟咱们唱反调?题反诗的人还能受赏?”
“大伙别理他,他就喜欢显示自己特立独行,很有能耐,你理他就中计了。”
“哼,还嘚瑟呢,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
小厮们毫不客气发起攻击。
这局面跟大殿内众大臣联手进攻费仲尤浑的情形是一样的。
毕竟主子的态度很大程度决定了手下的态度。
“那咱们就打个赌吧,一两银子下注,赌苏护落难的一边,赌苏护受赏的一边。”
赵墨连正眼都不瞧这些人,径自拿出一两银子,往地上一抛。
手头紧啊,得抓住每一个机会割韭菜,各位见谅……赵墨在心里拱拱手。
啊?!
众小厮呆住了,却蠢蠢欲动。
明摆着苏护要落难啊,这赌局肯定有得赚,只是……
“赵墨,一两银子的赌注太大了,咱们玩一钱银子吧?”
有人小声说道。
赵墨鄙夷地哼了一声,却不置可否。
寒酸!
一钱银子,换算成前世的钱才100块,谁跟你们玩?
我本来是要赌金子的,怕吓着你们。
“这样吧,我们每人出五钱银子跟他赌,别让他如此嚣张。赵墨,干不干?”
说话者是亚相比干的家臣,名叫宋明,年龄比众人长一两岁,平日里就显得老成,是众人中的意见领袖。
“好吧,这一两银子我就不收回了,如果你们赢,可以多分点。”
赵墨豪气说道。
“咦,赵墨怎么突然变大方了?”
“他当然大方啦,这两年跟着尤浑收了好多黑心钱。”
有人小声嘀咕。
卧槽,这样都能说我闲话,真是人黑任人踩啊……赵墨无奈吐槽。
众人纷纷下注,银子很快聚成了一小堆,散发着幽幽白光。
赵墨注意到费仲的小厮蒋常悄悄地把五钱银子扔进了众人那边,另外一边是赵墨孤零零的一两银子。
“蒋常,你也不看好我?”
“赵墨,不是我不想支持你,你这次确实没机会赢啊,与其你的银子被他们分了,还不如我替你拿回一点损失。”
蒋常嬉皮笑脸回答。
我,怎么有一种与天下为敌的豪迈……赵墨面露微笑。
“可惜赵墨才出一两银子,我们这么多人分,太少了。”
“是啊,分得太少,赌起来就没意思。”
有人窃窃私语。
赵墨估摸了一下,地上摆了大概十两银子,还有十多个小厮仍在观望,没有下注,就从怀里又拿出二两银子,摆在他的赌注旁边。
“为了表示诚意,我就多加点,你们若是赢了,也能多分点。来来来,下注的赶紧。”
这个刺激很有效,马上又有七八块银子抛了出来。
方弼冷眼看着这些,没有丝毫表情,仿佛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赵墨依旧不满足,继续鼓动:“谁要是没带银子在身上,不妨吱声,我可以借他。”
“行了吧,赵墨,听你的口气,好像自己稳赢似的。”
宋明很看不惯赵墨这种嚣张气焰。
你以为就你聪明啊?
当我们是傻子?
等下结果出来,把你的脸打得啪啪响,可别怪我们嘴上不留情!
“你们看,苏护来了!”
有人轻叫一声。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翼州侯苏护从午门寂寥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犯官衣服,双臂被反绑在背后,头发披散,一副自知罪孽深重的样子。
堂堂一个侯爷,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众人啧啧叹息,五味杂陈。
赵墨却古井无波。
古代求饶都是用这种苦肉计,套路而已,记得廉颇求蔺相如原谅,还多加了几根荆棘呢。
苏护过了九龙桥,走到殿前丹墀下,噗通跪倒,伏在地上。
大殿内外,几百道目光一动不动盯着他。
“犯臣苏护,向陛下乞求死罪!”
殿内寂静无声。
呼吸可闻。
一股不可名状的王者威压却瞬间倾泻出来。
苏护的脊背开始发抖。
抖得很厉害。
赵墨从窗边偷偷朝里面看,只见纣王端坐在龙椅之上,龙目圆睁,直瞪苏护,神情十分狰狞,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犯臣苏护,向陛下乞死罪!”
苏护不见纣王回应,只好冒死又喊了一次。
“你,进来!”
声音低沉,冷漠,蕴含着无穷的怒意。
众小厮平时听惯了墙角,早知纣王不同的声线对应不同的情绪,此时都不由地打了个寒战,纣王这是想杀人了啊!
再转头看赵墨,都有幸灾乐祸之意……还说苏护能全身而退,傻了吧?
早知如此,跟你赌十两金子。
苏护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双手背负,披头散发,低头往里走。
这几日他不断从赵墨那里得到宽慰,听多了,也以为自己没什么事,今日来跟纣王说几句场面话,把闺女一献,事情就翻篇了,然后翁婿坐下,把酒言欢。
可到了此时,他才知道来自龙颜的盛怒有多可怕。
在翼州的他,就算对着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此刻却连最简单的呼吸,他都无法保持顺畅。
噗通!
惶恐之间,苏护竟然没能跨过大殿的门槛,被绊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