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双手被缚在后面，他的脸直接撞向青砖地面。

等他挣扎着跪起身，殷红的血不断从鼻子嘴巴汩汩流出。

此时的苏护，头发散乱，额头淤青，面目狼狈，哪还有一点笑骂昏君拒不送礼的豪迈？

“唉，太惨了……”

九间殿内，商容等大臣不约而同在心里叹息一声，颇为悲凉……难道，做忠良之臣就是这般的下场么？

鼻尖鹰钩，眼神阴鹜的费仲跟尤浑交换个眼色，颇为得意……哼，苏护老贼，这就是跟我作对的结果。

站在殿门边守值的方弼方相兄弟俩距离苏护最近，把他的惨状看得最分明。

突然，方弼发现弟弟似乎有躁动迹象。

“方相，你要干什么？”方弼低声询问。

“大哥，翼州侯是我尊敬的人，我想帮他擦把脸，他太可怜了……”方相小声回答。

“你没见到陛下正在盛怒么？难道你想陪他一起死？”

方弼吓了一跳，赶紧制止弟弟做傻事。

“哥……”

“里面那么多衮衮诸公，他们会管这事，轮不到咱们，别乱动！”

方弼朝弟弟瞪了瞪豹眼。

方相只好不动了。

两兄弟的对话隐约传到了殿内，不少大臣都听到，顿时神情有些尴尬。

“我和苏护交情颇深，现在要帮他一把么？”

“我若出头，陛下会不会把我也杀了？”

“首相是百官之首，苏护是他一党，首相应该会出手吧？”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跤是他自己摔的，陛下又没说要杀他，我此时出面，时机明显不成熟啊。”

……

大殿内没有声音，众人却飞快地交换着眼神。

赵墨突然从墙边站了起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墨迈步跨进殿内。

他走到苏护的身旁，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污。

又把他的头发捋拨整齐……

苏护热泪盈眶，哽咽道：“赵老弟，你何必如此？”

赵墨朗声道：“苏侯，我敬你是条汉子。”

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啊，这是？

众人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全天下最离奇之事发生了。

小贼赵墨，居然公开支持苏护！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敢跟陛下唱对台戏？

他疯了么？

面白无须的尤浑擦擦眼睛，再次仔细看去，没错，那个略显瘦弱的身影就是他的手下赵墨，尤浑腿一软，差点要跪下。

“这…这人是谁？”

纣王率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因为愤怒而颤抖的手指着赵墨，大声问左右文武。

“回陛下，小人名叫赵墨，在尤大夫门下做事。”

赵墨不亢不卑，向纣王行了个礼。

“尤大夫？”纣王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宠臣尤浑。

尤浑连忙碎步出列，慌慌张张道：“陛下，此人正是下臣的手下，只是下臣不知…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此怪举。”

“尤浑，你教的好门生！”纣王抓起龙案上的竹简用力摔在脚下，大声喝道：“来人，把他和翼州苏护一同绑了，拖出午门枭首，以正国法！”

尤浑瞬间瘫倒在地，像一个肉团，说不出话来……苍天保佑，陛下的盛怒千万不要牵连到我身上，我是无辜的。

几个殿前侍卫上前，把赵墨和苏护利索地捆了起来。

众人无论哪边阵营，都眼神复杂，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沮丧。

尤浑，你快让纣王传妲己啊，只要他见到妲己，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赵墨频频向尤浑递眼色。

尤浑此时被吓破了狗胆，哪还记得赵墨跟他说的事。

赵墨不禁有点着急。

“陛下，苏护反商，理应正法，但今日进女朝王，酌情可原。若陛下因苏护不进女而罪之，进女又加其罪，天下人难免狐疑，臣恳请陛下怜而赦之。”

头戴羽冠，花纹繁琐的首相商容，终于挺身而出，禀圭执言。

赵墨长长松了一口气。

商容虽然老，到底是铮铮铁骨啊，像尤浑这种佞臣，关键时候一点屁用都没有。

费仲原本是打算袖手旁观的，见赵墨被牵连其中，只能出来帮忙，毕竟他和尤浑是盟友。

“陛下，丞相所奏有理，可宣苏护之女进见，若容貌出众，礼度幽闲，陛下可赦苏护等人之罪。

若不称意，可连该女一并斩于街市，以正其罪。

这样，陛下也不会失信于臣民。”

两个敌对阵营的领军人物，罕见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

费仲还是有用的，难怪在几千年后名字都排在尤浑前面，尤浑属于烂泥，扶不上墙……赵墨暗暗总结。

纣王略微沉思，道：“卿言有理！来人，把苏护和那小厮推到门外廊前候斩，宣苏护之女上殿！”

……

很快，赵墨和苏护被五花大绑，并排跪在殿外的廊边。

“赵老弟，你的大德，我苏护没齿难忘，可惜今日难逃此劫，老弟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苏护虎目闪动泪花，颇有英雄落寞的伤感。

赵墨忽然心念一动，提议道：“侯爷，反正咱俩跪在这里也是闲着，不如利用这个时间结拜为异姓兄弟，你看行么？”

“中！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相伴，我就算走一遭黄泉路，也不孤单。”

苏护答应得十分爽快。

赵墨刚才的义举，已经完全征服了这个铁骨硬汉的心。

试问，满朝文武，包括那些平时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忠良之辈，有谁敢在龙颜盛怒之下给他哪怕一点点帮助？

可赵墨就敢！

这是何等的无畏啊！

只有胸怀大义之人，才能做到这样彻底的无畏。

其他人都是假的。

两人于是抬眼望着苍天，各报生辰八字，反正已经跪在地上，叩拜也方便，很快把兄弟名分给定了。

“侯爷，以后我就叫你侯哥了。”

赵墨笑嘻嘻说道，耳边骤然响起了《西游记》的主题曲。

“中！以后我叫你墨弟。”

性情豪爽的苏护不疑有坑，愉快答应。

恭喜纣王，您又多了两位长辈……赵墨忍不住咧嘴笑了，对自己见缝插针的本事十分满意。

“傻样，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出来。”

比干的家臣宋明看到此处，忍不住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