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菱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了，她红着眼眶抽噎两声，带着悔恨地目光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单薄身影，老人家娇小的很，还很瘦，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碎花单衣。

花白的头发扎着一个发髻，她的身影还是这样的熟悉。

宋奶奶听到动静，停下大葵扇，回头就看见宋冬菱的小脸哭得通红，叫她心都揪起来，喊她“乖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大家瞧见她醒了，号啕大哭，哭得委屈又像是在发泄。

惹得在场的村民都红了眼眶，默默跟着抹眼泪，心里还在骂着宋成功夫妻俩，这就是造大孽呢，苦了孩子。

全婶儿性子急又仗义，她红着眼眶却没落泪，只是喊道：“哭什么哭什么？为了你这没心肝的爹妈，你也值得哭？不就是学费么？婶子早就跟你说了，婶子给你出！”

她一早就说自己家里咬咬牙，再找几家凑一下也能让她上学，孩子性格犟，非怕麻烦乡亲们，所以没肯要。

大家听见这话，又瞧见孩子可怜样，家里松动些的也都表示愿意帮点，大家凑一凑，压力也会少那么一些。

村里其实还没开始发展，路也还没修，家家户户日子都很穷，能说出这话来，大家也是真的十足的仗义了。

这也是村里的传统，正因为日子苦，他们才学会守望相助。

对于大家她一直都是很感激的，她也不是个爱哭的人，发泄够后，才吸吸鼻子，对着大家说道：“我爹说我成绩不好，出去上学也是白搭，村里考的顶尖，出去也是垫底...”

这话的确是很残酷的，但现实的确如同这话一样残酷。

教育资源相差太大了。

宋冬菱明白自己的确是全力以赴也追不上她爹妈的养女，更念不出什么名堂，她如今也已经不在那么看重那些，她现在只想守着她的爷爷奶奶，不愿意让他们累着伤着身体，只想努力赚钱，让他们能早一点享福。

在大家听见宋冬菱的话义愤填膺时，宋冬菱也冷静起来，她沉声说道：“我不上学了，也不会再去找我爹妈，我只想守着爷奶，婶婶们不必替我担忧，我心意已决。”

宋冬菱说着又再三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

大家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忽然变得这么懂事也是心酸，都直感慨她那不靠谱的爹娘哟，瞧把孩子可怜的。

全金花还想劝，却也被关系要好的同伴扯着，对着她摇摇头，同村里头，谁的家里有几亩地都瞒不过谁，兜里都没钱，人孩子都决定放弃，她们也别上赶着。

况且。

人孩子说的有道理，村里辍学打工的孩子一抓一大把。

他们自己的孩子都辍学打工了，哪里负担的起别人的娃？

量力而行。

全金花看见好友眼里的四个字，也不禁觉得憋屈的很。

明明是很好的孩子啊...

全金花闭了闭眼睛，还是被同行的好友一把拉着出去。

大家都让宋冬菱好好休息，有事儿就尽管去找她们去。

宋冬菱点点头，觉得心里挺温暖的，便笑着点头说好。

宋奶奶看孩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就是这样长大了，她心里怜惜，就缓缓问道：“乖乖，还难受不？要不要吃西瓜？奶给你去切西瓜，还切成两半，咱用勺挖着吃...”

说着她给孙女的把头发抚顺，转身离开给她切西瓜。

宋冬菱没出息地又红了眼眶，打量着奶奶的身影，好在这会儿她身体健康，还很硬朗，便由着她去忙活。

她自己则是打量起自己的老屋，还是砖瓦的房子，很久了，墙壁都开始脱皮剥落，发黄的墙面也斑驳的很。

老屋也就三间平房，一间厨房，一间二老住的房间，她现在的房间也就是客厅，老人家觉得姑娘大了给拉了帘子，今日来的都是妇人家，便全坐帘子这边来了。

宋冬菱醒后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便起身过去撩起帘子，外头刺眼的阳光就洒了进来，到处都亮堂堂的很。

一片光明。

宋冬菱眯了眯眼睛，才适应外边光线的强度，开始打量。

帘子外头就是客厅，墙上挂着买肥料送的日历，显示2015年，而今日是六月二十八号，昨天刚刚出的高考成绩。

宋冬菱高考后就去了父母家，当了近一个月的免费保姆，当年她欢欢喜喜地上门，得到的只有父母的猝不及防和养妹妹惊诧的表情，当时他们一家三口正着准备出门去参加训练。

夫妻俩穿得都还算体面，而养妹妹穿着漂亮的小洋裙，跟小公主一样，可她身上穿着的，却是菜市场十几块钱廉价买回来的便宜衣服，鞋子也是发黄的帆布鞋。

宋冬菱当时局促得不行，笑容又带着点高兴和不自知的讨好，她在养妹妹面前总觉得自己矮一节，因为她从小父母就告诉她，要不是因为恩人大老板，就没有她了。

当时她爹妈被骗后又发现怀了她，要不是大老板心善，她早被打掉了，当时夫妻俩可没有钱去养活一个孩子。

宋冬菱听见这话后，就被吓得急忙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跟养妹妹争的，她养妹妹就住城里，她自己在乡下就好。

她父母这才夸她懂事，又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的才行。

宋冬菱就被洗脑了，在氛围很好纯朴的乡下长大的她，也很耿直，其实她当时也是傻，没注意到她爹妈怪异。

当她高考后去探望她父母跟妹妹时，她父母最先露出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并且左右看着楼道，生怕别人发现她，之后就把她扯进屋子里面，让她在家不许发出动静也不许开灯，说是家里没交电费需要出去交。

乡下里还没有智能手机的宋冬菱，那时候当然不知道可以网上缴费了，只是被吓得傻乎乎的完全不敢乱碰。

他们一家三口在外头参加完训练后又去吃了顿饭，而她则是在一片黑暗中，饿着肚子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还安慰自己不怕。

宋冬菱想起那对父母就忍不住冷笑，他们当初对外说的可是把亲生闺女养在老家，老两口舍不得孙女，才把她留下的，还每个月给老家打多少赡养费，实际上半分没有。

宋成功夫妻俩为了维持自己的脸面，光供着养女生活，他们俩就挺费劲儿的了，哪里就还有钱寄给老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