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有如此自信,那本官就姑且让你一试。”
钱县令朝堂下一声高呼:“来人,上卷宗——”
紧接着,便有几名县衙书吏把一张书案搬到陈平的面前,又将几份文书简簿放到书案上。
理论上这起“兄弟争家产案”不难只是理论上,自己吹下的逼含着泪也要装完……陈平心中思绪翻涌。
“所有人听着,从现在开始,这位‘陈大人’才是你们的父母官,你们都要听他的。”
钱县令安心做起了甩手掌柜。
清官最难断家务事,这起“兄弟争家产案”耗尽了他的精神心力,两兄弟吵来吵去,几度三番在公堂上大打出手,是非难辨,早就把他整吐了。
公堂上,不少旁听者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的焦点都集中在陈平的身上。
“前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漕船失火案真的是这个不良人破解的?不大可能吧。”
“这个案子曾经难倒了这么多公门大才!竟然被一个不良人给破了?真的令人难以置信。”
“刚才他对巡夜司、神龙卫的控诉,演戏的成分居多,倒有点像是戏班子里的丑角。”
“这样一个不良人,我不信他有什么本事……”
砰砰砰!
钱县令又连拍三下惊堂木,高声吆喝道:“肃静肃静,再敢大声喧哗者,将被逐出公堂!”
叽叽喳喳的闲言碎语很快收敛,县衙的公堂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朱县丞走到堂下,亲自给陈平介绍了案情的来龙去脉。
……
【人物档案】
孙万城:孙家家主,海运富商。(已病逝)
董管家:孙府管家,家主临死前接过遗信。
孙大郎:家中老大。
孙二郎:家中老二。
【案子陈述】
(一)
孙万城出身苦寒,依靠做海运生意发达起来。后来在京都内城买了一套新宅子。
孙万城的海运生意越做越大。为了圆“京都首富”的美梦,便将家产全部抵押,大举借债来扩大海运生意。
但天有不测风云,长安十七年秋,东海海域发生了一起罕见的风暴(海怪案?),孙万城的一整支船队都被巨浪吞噬……
自此,孙万城一蹶不振,三年后郁郁而终。
临死前,交给董管家一封遗信。
两个儿子当时在外地,听闻父亲病逝马上回来奔丧,从董管家手中接过遗信。
遗信上,孙万城讲述了自己艰苦奋斗的一生,劝两个儿子好好活下去,自己没有多余的财产了……
但兄弟二人发现上面有某些字墨迹干涩,有明显的飞白,和其他字明显不同。
用朱砂笔圈出来就是十个字:“青竹巷老宅,黄金五千两。”
(二)
孙大郎、孙二郎破解了遗信上的谜语后,一起去青竹巷老宅寻宝。
搜查了所有房间,翻开所有箱子衣柜,撬开每一块地板……没有任何收获。
请来工匠,用绳子测量所有建筑的长宽高,再测量房间内部的长宽高,仔细比对,没有发现多余的空间……不存在密室。
接下来在宅子中拉上无数细线,划分为一个个网格,一铲又一铲地挖下去……哼哧哼哧忙活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孙二郎:“哥,我要回去为我老婆接生了。你接着挖,有好消息再告诉我。”
孙大郎:“嗯……好。”
然后第二天就在一株榆树下挖出了一百两黄金。
孙二郎马上跑了回来。
孙大郎:“你不是回去给弟妹接生了么?”
孙二郎:“……我已经让隔壁王二婶去接生了。”
孙大郎:“王二婶不是兽医么?只给母马接生过。”
榆树,又名为榆钱树,谐音为“余钱”。
既然在这株榆树下挖出了一百两黄金,那这就说明这是老爹给他们留下“余钱”的地方。
错不了,就从这个地方挖下去吧!
结果兄弟二人往下刨了一尺又一尺,一尺双一尺,一尺叒一尺,一尺叕一尺……甚至连那株榆树也连根拔出了土坑,还是没有看到余下的四千九百两黄金。
大郎二郎扭打在一起……
……
朱县丞凑到陈平侧脸,低声耳语道:
“此案最大的疑难点,就是没有找到那剩下的四千九百两黄金。”
“兄弟二人都互相指责对方,说是对方提前挖出了那四千九百两黄金,自个儿偷偷藏了起来。”
这种兄弟姐妹分家产闹决裂的案例无论在哪里都很常见。这个案子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多了一个“藏宝”的元素——其实说是“藏宝案”更准确一些。
要解决这个案子,就得想办法找出那剩下的四千九百两黄金……
陈平略一沉吟,问道:“董管家是第一个从孙万城手中接过遗信的人,你们难道没有怀疑他么?”
朱县丞道:“今天我们从国子监请来了一位人境四品的监生,都已经对董管家连同孙家大郎、二郎问过心了,没有发现问题……”
说到此处,他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一名读书人。
这名读书人一袭青衣,长身玉立,折扇轻摇,面如冠玉,丹唇皓齿,浑身散发出一股纤尘不染的气息。
他看向陈平,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那种看待不良人时的高傲,给人的感觉很平和,很平易近人。
接着,他合起折扇,含笑着拱手作揖道:“在下国子监生沈不忧,近日刚跻身【人境四品·文胆】,故老师派我前来协助侦破此案。”
在陈平原身的粗略认知中,儒家的人境五品是“立言”。“文胆”和“立言”虽然有一境之隔,但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言语影响人心。
一个文胆境的读书人对三个普通人问心,并不算太难。
陈平也向对方回了一礼,问道:“那你的看法又是什么?”
沈不忧道:“我问过了董管家、孙大郎、孙二郎三人,他们都没有说谎。”
陈平道:“你是怎么问的?”
沈不忧道:“问董管家是否提前拆看遗信——答案是否。”
“问孙大郎是否私藏了那四千九百两黄金——答案是否。”
“再问孙二郎是否私藏了那四千九百两黄金——答案依然是否。”
三重否定!
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