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讲究缘分,佛曰:“万法生缘,皆系缘分”。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
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佛念现在只想回到前世戳瞎自己的狗眼,瞎看什么!
狭长的山洞里,朱唇玉面贵公子正笑吟吟跟自己打招呼:“你好呀,大秃驴。”
佛念一脸不爽,左看看,右看看,没有路能绕……只好闭眼打坐,不想理他,完全不想理!
事情还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或者更早之前说起。
佛念自从答应师父下山寻找自己命中注定的那朵白莲……哦不,金莲花之后,师父就表现得异常积极,生怕他找不到,还给他一个金铃。
“这个金铃你拿着,它会指引你去寻找那朵金莲的,等你遇到人的时候它就会自动响起了。”
佛念嘴角一抽,这么方便的吗!
虽然不愿意,但他还是下了山,立志要成佛的人怎么可以被这么点小事打倒!
就当游历修行,等找到那朵金莲了,要是个女的就施点法术把她吓跑,要是个男的就把他打一顿,让他知道随随便便转世下凡历劫是不对的!
然后他就随着金铃的指示,一路北上,然后碰到书生,帮他打跑了蛇妖,顺便蹭了一顿饭宿,然后就碰到了大师兄,顺便被气了个半死。
最后佛念发现那个讨厌鬼居然也要北上,本着“绕路走”原则,佛念选择了另外一条偏僻的路。
这条路别说,是真偏僻!
大师走了三天三夜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没处化缘,加上之前跟大师兄打了一架,终于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快要圆寂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太太。
大师使出最后一气力气烧了个清洁符,邋遢和尚瞬间变身渡世圣僧。
“阿弥陀佛,这位老施主,看你神情忧虑,不知可否让贫僧为你解忧一二。”
老太太约莫有五十多了,佝偻着背,眼神混浊,只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是个年轻和尚,也是个懂行的,赶紧把人让进屋里,“原来是大师啊,外面风大,快进来避避风。”
佛念也不推辞,跟着老太太推开柴门进了院子,院子里几只鸡在啄食。
佛念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三间茅屋,一间伙房,伙房门口堆了一大堆柴火,伙房隔壁是羊圈,空了,院子一角堆几个大水缸,都蓄满了水,加上刚刚老太太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佛念心念一转,当下有了判断。
“老施主可是在等丈夫归来?”
老太太已经把人领进来了屋,听到这么一句,转身去柜子里找火石,由于年纪大了,动作颤颤巍巍地,佛念注意到她找了半天的火石就在离手边不远的地方,手指轻轻一勾,火石便自己滚到了她手里。
老太太把屋里的灯油点上,凑近才看清了佛念的容貌,心里一惊,退开身子,抖着要给佛念跪下,嘴里还喃喃道:“活菩萨……是活菩萨啊……”
佛念连忙阻止她,“老施主不必这样,小僧只是普通僧人,路过贵舍想讨些吃食,所有小僧帮得上忙的地方,小僧定当效劳。”
老太太这才想起,要去给菩萨准备斋饭。
佛念吃了顿饱饭,老太太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告诉他,只言片语,讲得不太清楚,但佛念还是整理出了意思。老太太确实是在等她丈夫,只因丈夫月前出去放牧,便不见了踪影,便日日在门前等候。
佛念当即便答应帮她出去寻找丈夫。佛念又找了几个牧民询问,才问出了事情的大概。
老太太的丈夫放牧时误入一个叫“死亡谷”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只怕凶多吉少,佛念猜测老太太应该还有个儿子在附近城镇做工,不忍她心伤,才没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惹得老太太在门口日日苦等无果。
“阿弥陀佛。”
既然已经答应了,便做到底罢。佛念大致询问了那老翁的长相,便入谷去了。
话说回大师兄,叶随风大致询问了一下大牛他爹的长相,也翻山入谷去了。
死亡谷名不虚传,大师兄在乌句山上还能听到虎啸猿啼,野兽低鸣,等来到这山谷地界,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连只虫子都没见着,谷中满地都是动物的残肢乱石,白骨森森,偶尔几只不完整的人头骨,像风化了许久,处处透露着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谷中草木也甚是奇怪,大师兄随手用风撸下来一把树叶,怎么说呢……皮又厚又硬,上面还有不规则的点穿孔,像是被虫驻一般。
大师兄看着满树都是这样的叶子,“这虫牙口也太好了吧?”
地上的花草也是颜色艳丽无比,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花。
大师兄凭着仅有的植物知识判断了一下,能解毒的草应该是长得跟这些妖艳贱货不一样的,起码颜色没这么危险,凭着这个标准,大师兄一路找到了好几种不一样的草,每一株看起都像能解毒的牧靡。
“要不都拿回去试一遍吧,反正死不了,总有一株是对的,到时候把吃错的毒一起解了就好了。”
于是大师兄一路摘,很快就摘了满满一袋子,才想起大牛他爹还没找到。
“老头!”
本来大师兄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喊了一句,没想到还真喊来了动静。
叶随风抬头看着密集的树叶“沙沙”地响动,“大牛他爹总不至于能在树上飞的吧?”
狂风拔地起,很快形成一股小型龙卷风朝树上呼啸而去,所到之处,树枝都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密集的树林很快出现了一片稀疏,大师兄这才看见天上飞的那一道黑色身影。
黑色大鸟利爪成曲,朝大师兄俯冲下来,大师兄退开几步,双手劈出两道强劲风刃,直朝大鸟飞去,两道火花闪出,大鸟竟然毫发无损,速度不减直冲而来!
“小看你了!”
叶随风凌空跃起,躲过一击,眸光一闪突然感觉到另外一股危险靠近,瞬间筑起了护身风墙,退开了几丈远。
“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天上竟是下起了小雨,大师兄这才分辨出另外一股危险的来源。
只见这雨水于外观上与普通雨水无异,滴到地上竟冒起了“滋滋”白烟,被雨水淋到的花草迅速枯萎腐烂,树皮迅速脱落,大师兄明白了树叶上的“虫洞”哪里来的了,还有地上那人头骨,恐怕不是风化的。
抬头看那大鸟,在云雨里穿梭,竟毫发无损。
“这是个什么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叶随风收敛气息,隐匿身形,遁入了密林深处。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山洞来躲雨,大师兄一进洞里就发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啊,原来是个熟人啊!
“你在这干什么!”两人同时开口。
“关你什么事!”又是异口同声。
“……”
外面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大黑鸟还在梭巡着,大师兄不理他,自个挑了个干净的大石头,打坐运气。
叶随风运着气,灵力从丹田涌起,一直往上,流向六腑,流向天灵,流向左手,流向……别流了,卡住了!
叶随风收气,睁眼,恶狠狠地瞪着山洞另一侧的秃驴。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大师特地挑的梵文版大悲咒,那声音带有灵力,不是屏蔽五感就能听不见的,穿透耳膜,一直钻进叶随风的脑袋里,嗡嗡嗡地响,搅得他耳朵疼,脑子也疼。
“闭嘴!”叶随风终于忍无可忍,怒吼出声。
佛念眨了眨眼睛,“施主可是不喜欢这段?”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无妨,藏经阁十万经书,我早已通读于心。”
没关系花样还有很多,我们换着来。
“风来!”
叶随风不废话,单手飞快掐诀,瞬息间便召来狂风。
佛念脸上仍是挂着那抹令人讨厌的微笑,打坐入定,口中喃喃,周身泛起淡淡的金光,好像镀了一层金色保鲜膜,将他整个人包成了个小金人。
任你狂风呼啸,我自巍然不动。
“如来金身?”叶随风气急,眼光一凝,祭出山河扇,抬手一扇,阵阵风刃破空飞出,直冲小金人。
佛念念咒语速加快,小金人又亮了几分,闪出一道道金光,与刀锋相撞,擦出点点火花!
叶随风“刷刷刷”,小金人“嗖嗖嗖”。
狭长的洞穴里顿时飞沙走石,两股强硬的灵力碰撞,余波荡开,把岩壁击得粉碎。
叶随风打了一会,见武力占不了上风,心思几转,便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只见他扇子一收,狂风戛然而止,在半空中飞的沙石碎块“簌簌”落地,小金人还是坐着不动,喃喃念经。
“哼,你以为我破不了你这层香蕉皮吗!”
在大师兄眼里,佛修这种把自己刷成一根黄澄澄的香蕉似的的护身功法,就跟自家门板刷漆差不多了。
佛念虽然在入定,但外面的动静是感知得一清二楚的,听到自己苦练多年的“如来金身”被形容成香蕉皮,也不恼怒,佛曰,口舌之利不可争……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且越靠越近……
佛念猛地睁眼,就对上一双灿若星河的墨绿色眸子,犹如那高贵的祖母绿宝石一般清亮通透,近在咫尺,连盖在前面那浓密柔软的睫毛有多少根都数得清。
“你!”佛念突然心神一震,坚如盔甲的金身护膜霎时出现了一道极小的裂痕。
叶随风自然不会放过这细微的小细节,薄唇一勾,露出一个痞笑,一挥扇子,“嗤咧”一声,小裂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遍全身。
风一吹,碎了个彻底。
佛念被狂风吹出了三尺之外,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一身僧袍被狂风扒了个精光,露出一个结实白皙的胸膛,幸好自己及时反应过来,才护住了裤子不至于狼狈到底。
佛念顿时又羞又恼,自己自信满满的金身护法,连那几百年道行的狐妖魅魔都破不了,今天居然折在这里了!
可见这人比妖孽更甚!
和尚伸手凌空一抓,一根漆黑短棍赫然出现在手中,龙头虎尾,棍身刻满了晦涩难懂的复杂经文,外面泛着一层淡淡金光,叶随风只看得懂其中两个比其他字要大些的字——降魔。
终于把人气着了,大师兄很满意,哈哈一笑,摊开山河扇,周身狂风拔地起。
“要打架?来呀!”
两人对峙之际,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爆,突然开始山摇地动,岩壁上的大石头“轰隆隆”地往下砸!
“来了!”
两人同时喊出声,也顾不上内讧了,运起真气一齐往洞口飞掠而去。
叶随风周身有气旋萦绕,碎石刚落下便被绞成了齑粉,佛念也撑起了护体金光,碰到的石块都被弹了出去,两人运足力道,如足下生风,很快便到达了洞口。
尖锐凄厉鸟鸣响破天际——
外面毒雨已经停了,在天空盘旋回转的黑色身影猛地朝洞口俯冲下来,叶随风一个急刹车才堪堪停住,没有迎面撞上那尖利的鸟嘴,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感觉抓到了什么东西,顺手就抽了过来。
“咦?”
叶随风看着手里抓着的布条,眨了眨眼,转头去看佛念,就见佛念两手抓着裤子,怒目圆睁,嘴里能喷出火来,顿时明白这是什么了。
“呃……我这次不是故意的……”大师兄轻轻地用风把布条递了过去。
佛念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布条,布条便像蛇一般缠上了腰际。
洞外的两只大黑鸟又开始了新一轮撞击,轮流着往洞口上撞,整个山洞摇摇欲坠,身后的来路已经塌了一大半,被碎石牢牢堵住了。
佛念被叶随风气得七窍生烟,想杀人!
抬手翻出降魔棍,往洞口纵身一跃,刚好跳到了俯冲下来的一只大黑鸟身上,佛念一手揪住它颈背上的鸟毛,一手举棍就往脑袋上砸,黑鸟吃痛,四处乱飞,上下翻滚,想把背上咬人的虫子甩下来。
大师兄看着他气呼呼的背影,略有着心虚地敲了敲扇子,嘀咕了一句:“真不是故意的嘛……”
另外一只大黑鸟见同伴被制住,便冲上帮忙,随即便被一堵风墙挡住了,怎么撞都撞不开。
叶随风慢慢地摇着山河扇,勾唇一笑,眼角眉梢挡不住的风流贵气。
“丑东西,爷爷还在这呢。”
大黑鸟源自大鹏鸟近亲一脉,人面鸟身,鹰嘴龙爪,毛色漆黑发亮,翅膀强健有力,一动可引狂风,其爪锋利无比,一击可撕苍穹,其喙硬可凿山,鸣唳惊空遏云,震人心魂,当得上是威猛凶悍之姿,向来被世人崇敬,更是被豢养成为这守山兽。
现在被大师兄一句“丑东西”弄得自尊心碎了一地,不知死活的人类!当即利爪成曲,朝他俯冲下来!
叶随风冷笑一声,眼光一凝,墨绿色的眸子犹如一池寒潭,散溢出阵阵杀意。抬手祭出山河扇,双手掐诀,凌厉强劲的风刃道道飞出,直撞大黑鸟。
“噌!噌!蹭!”
大黑鸟身上的黑羽如玄铁一般坚硬,与刀锋相撞擦出阵阵火花,兵刃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砍到你服。”
大师兄冷哼一声掐诀手法更快,山河扇悬在空中飞快转动,发出如针林密雨般的风刃,全往大黑鸟身上招呼,同时狂风呼啸,大黑鸟稳不住身形,被吹得左摇右晃。
被密密麻麻的利刃不停地砍,拿块金子来也顶不住,很快大黑鸟身上就露出了翻红的皮肉,然后被随之而来的风刃砍得血肉模糊。
大黑鸟吃痛,仰天长唳,凄厉悲鸣,震得叶随风耳膜生疼,于是大师兄砍得更起劲了!
大黑鸟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冲着风刃源头处直冲过来,那边佛念打得也是激烈,忽然大喊一声:“脖颈之处最为脆弱!”
叶随风抓起山河扇,凌空一跃,运足全身灵力,也朝大黑鸟迎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一人一鸟身影交错,悲鸣戛然而止,大黑鸟霎时身首分离,叶随风嫌弃地往前面一扇,挡开了那喷射而来的乌血,缓缓落地。
这边佛念也搞定了另外一只怪物,大黑鸟被砸得满头包,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被欺负怕了,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
大师兄嫌弃地瞥了它一眼“啧,瞧你这熊样。”
然后抬眼就看到上半身还赤裸着的佛念,白皙的皮肤上有好几道被鸟羽划伤的血痕,皮肉往外翻,血还在汨汨流着,略有些扎眼。
叶随风视线一飘,看天看地,好像扒人家衣服的不是他。
佛念看了他一眼,便朝这边走过来,叶随风一惊,不知想到了什么,赶紧抓起扇子挡在身前。
“你想干嘛,我不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