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乌云散去，天空出现点点星辰。

以往这个时候，杨宪早入睡了。

但身在牢狱，又怎能睡着？

从前的事情，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就跟看戏似得。

他回顾一年经历，才发现有很多可疑的点。

杨宪总感觉，自己的背后。

有一个看不见的大手，在不断推着自己。

将自己一路推到了左丞，又将自己推到了这牢房。

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

“沓沓。”

杨宪立刻起身，意识到那个人出现了！

“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害我！”

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顿时，杨宪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

久久说不出话。

他怎么都想不到，太子会出现在这里！

“杨宪，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朱标站在牢房前，背着手淡淡地说道。

“是，是在皇宫，在下背着稻米袋子，来宫中述职。”

“不，是在扬州。”

“扬州？”

杨宪脑海中炸裂开来，他当然知道太子是不久前才回归的。

但这三年，太子在何处生活。

是皇室的辛密！

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其余人知之甚少。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因为扬州在你治下，确实变好了。

从最初的十八户人家，到之后的数万人，数十万人。

要不是你，我或许就饿死在扬州了。”

这一刻，朱标的眼中尽是回忆之色。

回忆着在扬州三年的，点点滴滴。

“那为何！”

朱标抬起手掌，示意他继续听着。

“所以，我为了报答你，让你一步步坐到这个位置。

几乎和左丞相李善长平起平坐。

若不是我，现在你的还在被中书省处处针对，形单孤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太子欣赏我的才能。”

临死之际，杨宪反倒冷静了许多

“哈哈，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不过嘛，你虽有功劳，但也间接害死了不少人。

其中恰好就有一些人，帮助过我，甚至对我有救命之恩。

而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原因。”

此时此刻，杨宪终于明白了一切。

很多东西，终于说得通了。

太子的手段，尽在悄无声息间。

但想明白了，又能如何？

死期将至，无可更改！

“杨宪，我最后问你一句。

时至今日，你可曾后悔？”

朱标来此，就是为了问这个。

“后悔？”

回忆起恩师刘伯温的教诲，前些年在翰林院的日子。

杨宪感觉自己变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是在什么时候呢？

啊，是洪武初年，刘伯温好意带着他跟随皇帝北巡！

从那时起，杨宪就变了。

权力，是多么地美妙。

“是的，我是后悔的。

我后悔当初没有听恩师的教诲，若是脚踏实地。

我杨宪未必不能靠自己，到达今日的地步！

现在，我才明白，老师有多么的伟大。”

杨宪摇摇头，一切都晚了。

自己迷途知返了，又能如何？

闻言后，朱标打开牢门，将一坛酒送了进去。

“好了，多的我也不说了。

这坛酒，就算是我为你践行了。”

若此人迷途知返，倒也罢了，朱标会送一坛毒酒。

若是杨宪死不悔改，明天迎接他的，将会是无尽的痛苦和侮辱。

坐在地，杨宪望着旁边的酒，有点失神。

“太子殿下，原来我是折在了您的手里。

大明的皇太子亲自出手，天下谁人能活！

我，杨宪，不亏！”

朱标闻言，没有回话，而是转身离去。

身后，杨宪跪倒在地，重重磕着头。

“殿下，在下临死，只有一个请求！

把那胡惟庸，送下来，送了来陪我！”

良久，杨宪才听到一句。

“放心，不会太晚的。”

如此，心满意足的杨宪，往碗里倒酒。

对着头顶的小窗，窗外的明月和星辰。

“良辰美景，好风好月！

当浮一大白！”

……

次日清晨。

杨宪躺在牢房中央，静静地离开了。

他的念想，随着风儿，一起飘出了牢房。

飘到了天空，飘到了国子监。

里面，正传来响亮的读书声。

曾几何时，那里也有过一个读书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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