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其实很饿，从昨天拿到报酬后到现在，只在福根酒馆喝了一杯冰啤酒，只是饥饿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常态。

“好的，院长。”

矮瘦的年轻人这才拘谨地坐进沙发。

黑默丁格铺开信纸，开始郑重回信。

这封信似乎并不好写，年长的约德尔人不时停下笔思考，也会起身来回踱步甚至是低声自言自语。

“这关系深远，黑默丁格，你需要谨慎，需要思考清楚，该如何措辞……”

尼古拉饿极了，开始还不敢动，可第一口点心入口，那要命的香甜让他顾不自己的卑微。

碟子里的点心很快没了，连温热的红茶也被他喝完，这时候居然有个清瘦的青年送来一些浓香的热面包。

这是昨天在皮城逃命时出现在干净豪华的面包店里的那种新鲜面包，没有长霉，没有臭味，还是热乎乎的……

“这是教授给您的，”面颊瘦削、拄着拐杖的青年看起来有些亲切。

尼古拉拿起面包时才想起这种亲切感来自哪里，“请问，您也是，也是……”

贸然问一位学院学者这种问题会不会不好？

但他的脸色是祖安最常见的苍白。

“是的，我也来自底城。”

青年脸色严肃地伸出手，语气还算温和，“我叫维克托，是黑默丁格教授的助理。”

“您，您好！”

尼古拉紧张地放下面包，在衣服使劲擦了擦手才伸出去跟维克托握住，“我叫尼古拉，为希尔科先生服务。”

“希尔科？”

这大概是皮城与祖安近半年来的名人了，不过对于沉迷研究的维克托来说，最先注意到此人还是来自研究伙伴杰斯的抱怨。

“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偷了我的研究。天啦，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厚颜无耻，还提前一步开始建造了！”

类似的话在每次报纸刊登‘海克斯飞门’修建进度时，维克托总能听到。

他劝过杰斯专注研究不要抱怨，但这位年轻的学者根本无法放下，那可是他从议会手里获得自由和重视的唯一机会。

因此，现在他只得到了米达尔达家族的支持。

“对，希尔科先生，您也知道他？”

尼古拉收回手，想去拿面包，又觉得不妥。

“听闻过大名，”维克托并没有打算多聊，“您慢用。”

尼古拉疑惑地看着青年一瘸一拐地离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维克托急着离开还真有原因，因为他的另一位启蒙老师前不久给他来过一封信。

主要内容就是这个叫希尔科的人想见自己，并且愿意向自己展示海克斯科技的部分研究成果。

当时的自己依然相信那是属于杰斯的成果，所以拒绝了见面。

现在呢？

第一届炼金与海克斯科技研讨会？

维克托在宽敞的走廊里突然停下脚步，照进峡谷的眼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得更加弱不禁风。

自己要不要请求丁格带自己一起去呢？

“哦，维克托，我正要找你！”

黑默丁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个小老头急匆匆地走出办公室，“我已经写好给希尔科先生的回信，你帮我检查一遍，千万不能出现拼写错误，那样就太不尊重了。”

拼写错误？

维克托愣了一下，黑默丁格教授也只有在做收录进教材的科研案例时才会如此重视吧？

“好的，教授。”

维克托转身往回走，“教授，您要去参加研讨会？”

“当然，当然，”黑默丁格有些激动，小步子迈得飞快，“孩子，这件事的意义非常深远，相信我，这将是祖安与皮城缓和矛盾，共同发展的良好契机！”

“只要我们做好了，或许几年前的那种悲剧便不会再发生了。”

“祖安人的生活条件，你很清楚那有多恶劣，以后应该能得到改善。这是非常好的事情啊，孩子。”

好事？维克托依然表示怀疑。

直到他看完希尔科的来信，并且帮黑默丁格检查了回信之后，心里才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期盼。

“教授，我请求跟您一起去，我想您参加研讨会也需要一个助手。”

“这是当然！”黑默丁格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你应该跟我去，为祖安做出贡献是我们共同的心愿，不是吗？”

回信足足有四页信纸，全是漂亮的学院体。

用印着黑默丁格私人标志的信封装了之后，还郑重地加盖了火漆印章。

“请将他交到希尔克先生本人手里，并转告他我们会按时赴会。”

黑默丁格让助手将尼古拉送出学院，自己则直接去了城。

他需要去说服一些人，让他们开阔视野，不能阻碍双城之后数年的发展。

……

……

炼金男爵们使用义体大多不是像城人那样突出自己有钱或是有权，而是常年的底城生活和危险炼金实验剥夺了他们部分身体功能。

银手卡尔维奇邀请来了地沟区一大半的炼金男爵，剩下没来的要么是地位不够，要么是跟某个大家族有太深的利益牵扯。

希尔科没像同行的人一样戴了过滤面具，这里的气味他在多年前就习惯了，这让他深刻地明白自己也是从最底层一点一点爬去的。

只是当年的同伴却在半路抛下了他，最后闹到不死不休。

嗯，这是真的希尔科的感受。

现在的希尔科还是觉得这味道几乎要让他晕过去，也不知道肺部会不会被毒气融化了。

银手准备的地方是个类似公共议事大厅的地方，希尔科有些印象，曾经也来过几次。

那时候当然是为了号召大家攻打皮城，不过短短几年，时过境迁。

“又见面了，男爵们。”

希尔科取下帽子，扣在胸前微微行礼。

这并没有换来对方的礼貌以对，而是几声吐口水和奚落。

“你现在是皮城佬了？”

“虚伪的家伙，跟那些人同流合污！”

“跟范德尔一样懦弱！”

没错，其实在祖安人中，有很大一部分跟希尔科一样看不惯范德尔的做法。

只是都松散惯了，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跟他抗衡，组织大家反对皮城。

希尔科抬手挡住要出来说话的赛维卡，耐心地等待这些人说完之后，才开口。

“我带来了点东西，大家可以先看看。”

一颗颗稳定状态下的海克斯水晶被送到炼金男爵们的手里，水晶外面包裹着一层透明的物质，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暴躁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