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不是牌手,今天之前甚至都玩过几局惠斯特,只是恰巧遇到你们的。”克雷蒙清点着桌子上的钱,“你信不信?”
“信。”
海顿点点头:“在牌桌上,赢的人最有理,就算你说自己是帝国的王子,我也信。”
克雷蒙见对方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也不多解释,从桌子上点清了一把钞票。
“一百八十七个基尼,这是我原本的钱,所以我要拿走了。”
“至于剩下的钱吗……”
“等等。”
詹姆斯突然插嘴道:“如果你不是特地来整我们的,那你也没必要要我们老大的手。你如果对钱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干,以你的天赋,我保证不超过两个月,你就能赢上千基尼,甚至更多……”
“不,我对靠赌博发财没有任何兴趣,这样的钱是无根之水,留不住的。”
克雷蒙摇摇头,他把自己原来的钱放回皮夹里,看着对面大口大口吸烟的海顿。
“我对你们老大的手也没有兴趣。”
“至于剩下的……交个朋友吧。”
他把咖啡桌上剩下的钱和钱包一起,朝着光头大汉的方向推了回去,微笑着说道。
这个神转折惊得另外三个人全都傻了,他们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的彼此望了望。
“要不然,您还是要我一只手吧?”
海顿最先回过神来,令人惊讶的是他并没对克雷蒙的善意表现的欣喜如狂,反而摇摇头,认真的说:“五百基尼确实不少,但想用它来我们兄弟三个的命,可能还不够。”
他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赢了赌局,再把你输了的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是人人都有这幅好心肠,赌场的老板早就改行做慈善了。
天底下白送上门来的好事才是最危险的东西。
他们三个人有什么对面想要交朋友的东西?
牌技,对面比自己更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钱,对面的少爷明显看不上他们的钱。
那就只有命了。
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多了,海顿越发晓得,不交这个朋友,可能会丢掉一只手,交了这个朋友,对方搞不好就要要你的命了。
“哪能呀?”
克雷蒙笑的很温柔。
“我不知道你们脑海里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大概是误会了。我是守法公民,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任何事情,只是想打听一点消息。”
半个小时后。
克雷蒙穿上大衣。
事情的进展出乎他意料的顺利,就像《是,大臣》里阿诺德大魔王告诉汉弗莱爵爷的那样,只要找对的问题,和提问题的对象。
他想要的答案也就理所应当的问出来了,克雷蒙唯一所做的事情就是把原本属于他们的钱还给对方,对方反而还对自己感激涕零。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红河街——哲人石药剂店。
这是他从对方口中打听到的一家没有在帝国报备的非法炼金药剂店的名字。
微笑的拒绝了咖啡馆女侍者偷偷摸摸在他耳边留下的”我马上就下班“的暧昧性的邀请,在她失望的眼神中跳上了一辆公共马车。
“红河街。”
克雷蒙对马车车夫说出一个他刚刚打听到的街道名:“你知道在哪里吗?就是从甘草桥拐去东区,沿着第三个路口……”
坐在马车高高的车辕上的车夫并没有表示出对于“红河街”这个地名的陌生。
他只是用一种很莫名奇妙的眼神看着克雷蒙。
“你确定吗?少爷?”
克雷蒙没搞懂去一条街有什么,要不要确定的,他还是点点头。
“当然。“
他坐进了马车。
马车压过青石板,在驭手的吆喝声中开始开动。
当那匹杂色的马,踏着极为有节奏的部分,穿过城市中那座著名的“甘草桥”的时候。克雷蒙拉开了帘子,好奇的大量着窗外的景色。
作为帝国数的上号的大型城市,入夜时分的维也纳,依然十分热闹。
但这种热闹,被从南北向贯穿维亚纳城的甘草河,分隔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身后甘草桥的东岸是帝国人民印像里的维也纳,风景迷人的艺术之都,马路笔直,绿植茂盛,灯火辉煌的可以印在明信片上的漂亮城市。
而甘草桥的对面,则是硬币的背面,是光明下的阴影,是混乱,狭窄,各种像是会自我繁殖的建筑零散的堆积在一起的下城区。
克雷蒙在维也纳生活了小二十年,却从来没有踏过甘草河一步,一次都没有。
贫民窟永远是城市的暗面,几千几万人拥挤在狭小的房舍中,空气中都带着化不开的压抑氛围,各种各样的违法犯罪,偷窃,抢劫,卖淫在这里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这里什么事都有,你也什么人都能碰见。
甘草河之于维也纳,很像另一份记忆中雨果小说里的塞纳河之于巴黎老城区,或者康拉德笔下的泰晤士河之于伦敦。
蝇营狗苟的下城区和恢弘壮丽的巴黎歌剧院与凡尔赛宫在一条大河的两岸相互对望,国王贵族与渔夫和手工艺人的居所只不过隔了一条河的长度,却切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
这种相像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相似时代总能造就相似的城市。
除了克雷蒙这个另类,无论是生存在甘草桥东侧的人们,还是生存在甘草桥西侧的人们,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好像大家生下来就是人类和吸血鬼一般两种不同的生命体。
一名体面的贵族,比如说伯伯和婶婶,就算在维也纳城中居住了一辈子,也绝不会跨过甘草桥半步。
和贫民窟中生活的野种和婊子们近距离呼吸同一种空气,对于很多绅士小姐来说都是一种侮辱。
当然,这里上流社会的人们不愿意来这边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里没有路牌,没有路标和指示,甚至有些道路汽车或者马车根本无法通行。对于不熟悉这里的人来说,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维也纳城中不乏某些娇贵的公子小姐好奇去下城区探险,然后彻底消失在了其中,几天后成为甘草河上的一具浮尸这样耸人听闻的故事。
虽然如果你真的认真调查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传闻大多数只是胡编乱造的都市逸闻,或者某些三流小说里的故事,但这已经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克雷蒙也是在咖啡馆打探好了消息之后,才敢动身穿过甘草桥。
按照海顿他们的说法,他们所知道的能搞到炼金药剂材料的店铺就在这里,在一条名字叫做红河街的街道上。
红河街是什么样的一条街?
《功夫》里那种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全是高人的小城寨?还是从事大量非法交易的黑市?
他在脑海里胡乱脑补着。
直到马车停下,马夫从前方探出了头,无比暧昧的说道:”少爷,红河街到了。“
克雷蒙跳下车的瞬间,立刻皱了皱眉。
他错了。
被源血强化后的听觉能明显的听到马路两边的建筑里那些让人脸红的声音,贫民窟里的很多建筑的隔板像是纸一样薄,完全无法阻碍那些男女的喘息之声。
更不必说,他只要随便嗅嗅,就能从夏秋日街面上吹过的晚风中闻出化不开的金钱和性和夹在在一起的浓郁气息。
他终于搞明白马车车夫脸上像是发春的猫一样古怪而猥琐的笑容是为何了。
这里是一条妓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