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朱广正端坐在几案前,欢乐地哼着乐府诗。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他一手拿着一块上好的绢帛,另一只手拖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翡翠珠子,不停地擦拭。
身前的几案上,放置着一个精致的小四方锦盒。
“太守大人,门外尹丘求见。”
这时,房门外响起仆役的声音。
“唤他进来吧。”
朱广微微一笑,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翠珠。
不多时,尹丘疾步而入。
“大人……”
踏入屋内,尹丘刚要说话,被朱广抬手打断,“尹丘啊,你看着珠子如何?”
说着,朱广托起珠子放于阳光之下,只见那翠珠里仿佛沁入水一样,水润且有光泽。
尹丘呆愣一下,也被这等宝物吸引了目光,连连叫好,“皎洁圆明内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宫,大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
“哈哈!你小子有眼力!”
朱广闻而大悦,“不过如此宝贝不属于我,是马都尉偶然得到,分享于我把玩几日……”
尹丘没有答话,显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说吧,什么事。”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都招了,此时白狼已经在押往监牢的路上,明日巳时便可在官寺公审。”
“行,我知道了,你着手去准备吧。”
朱广挥挥手示意尹丘退下,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翠珠。
屋外,还没走远的尹丘听到了来自太守大人的欢快小调。
“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好珠!好珠!”
……
次日。
临江城,官寺外,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络绎不绝。
人有悲欢离合,牛马点缀生活。
朱广是谁大家不一定都知道,但提起白狼的名号,临江城的百姓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现在,大家突然得知白狼卷入贩卖私盐的大案之中,且是太守主持。
个个恨不得带个小马扎将官寺围起来。
审讯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先是温三和监视二人组上场。
两人的坦白像是倒豆子一般,很是迅速的交代了提前编制好的贩卖私盐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我们对此毫不知情,我们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在白狼的授意下进行的。
紧接着,尹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两个替罪羊,身份是看管私盐的小吏。
两人“如实”交代了他们接受了白狼的贿赂,里应外合偷盗官盐之事。
最后,浑身伤痕累累的白狼像是被拖死狗一样拖到官寺大堂。
看起来他昨日入牢之后,没少接受监牢狱卒的盛情款待。
不等白狼做任何辩解,朱广猛的一拍惊堂木,将此案直接办成了铁案。
“罪犯白狼,目无法纪,贩卖私盐,罪大恶极!现人证物证具在,本太守宣判,午时三刻,予以问斩!”
听到判决结果的白狼嗤然一笑。
昨日进了监牢的那一刻他就已然明白,自己从拜别马建安的那一刻起,便被对方彻底舍弃了。
至于温三等人,他们的判决结果则是监押候审。
午时三刻,伴随着临江百姓的阵阵欢呼,白狼身首分离。
而远在刑场之外的郡尉府,一片平静之下是勃然大怒的马建安。
屋内,各种陶器竹简碎落一地,满是狼藉。
马建安愤怒地锤着几案,囔囔自语。
“朱广!我这只老马不是归途,但你这个小人我必须铲除!”
……
下午,本应该呆在监牢中的温三现身于长乐坊。
本想趁着白狼之死夺权的数人,见温三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顿时感觉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作为长期位居于长乐坊第二把交椅的温三,他以极高的“专业”水准,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整合了整个长乐坊的所有势力。
并于当日下午,遣人往太守府送了满满五大箱“赃物”。
当晚,长乐坊照常迎来送往,秩序如初,好像一切都未发生过。
只是在这喧嚣的背后,这家赌坊的主人,悄然姓了陈。
申时,陈格、尹丘、温三相聚与欧府酒肆,庆祝计划的成功。
前几日大家都绷紧神经,这一下放松下来,自然是大快朵颐,饮酒谈天。
直到听到外面的昏鼓“咚咚咚”鸣鼓三通,示意马上接近宵禁时分,方才结账散场。
因为陈格和温三是对门,两人拜别尹丘之后,便相约踱着步子往家走。
转了几个弯,陈格二人忽然听的前方断断续续传来一阵佛语。
“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
话语有些含混,陈格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前面是个和尚,还是个喝了大酒的花和尚。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能仁寺的山松秃驴。”
一旁的温三见状,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几分调侃的味道。
佛教是外来教派,从西南方的天竺传入中原没多久,大多数中原人不怎么待见和尚,有的甚至称他们为胡人。
不过,眼前的这个和尚倒是个特例,在临江城还算半个名人,陈格也知晓对方。
和尚都是吃斋念佛的角儿,这山松和尚却特立独行,完全没有个和尚样。
他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吃啥啥没够,吃五花不挑肥瘦。
爱喝酒不说,还到处鬼混,偶尔在风月之地都能看到他鬼鬼祟祟的身影。
但不同别的和尚,山松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行侠仗义,常年混迹于各个地方,遇到人都想交个朋友。
用临江百姓的话讲,路上遇到狗他都得汪两嗓子打个招呼。
未见其人,但闻其名,一直以来陈格都觉得这和尚很是有趣。
山松见迎面走来两个同样一身酒气的人,顿时犯了社交牛X症,主动上前打招呼。
“两位大晚上这是上哪儿快活,何不带上贫僧。”
温三见状连连闪躲,他深知这和尚的尿性,被他黏上那就像是黏了块牛皮糖,撕都撕不下来。
见温三闪躲自己,山松毫不介怀,反而瞄上了一旁的陈格,主动凑上前一把搂住陈格的膀子。
“施主,交个朋友一起快活喽。”
一口的酒臭味熏的陈格有些嫌弃,他脑子一抽,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佛曰,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