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躬身道：“托您的福！”

客套了几句，黑山直入主题。

“老子不喜欢转弯抹角，你说说，这次的买卖是要对付谁，出的什么价码？”

孙兴道：“家主愿意出一万两银子，要瑞昌王的脑袋！”

闻言，黑山大惊失色。

一对招子放射出凶厉光芒，死死盯着孙兴，择人欲噬！

黑山万万没想到，孙家竟然如此大胆，竟然要他杀害宗室。

孙兴只带着一张嘴巴，不为黑山的气势慑服。

良久，黑山忽然狂笑一声。

“好好好！孙宏运这些年也是发了，啧啧，一万两银子！”

要知道，这时候各地有名望的士绅买个知县当当，也不过三千两银子。

一万两，妥妥的巨款！

黑山舔了舔嘴唇，眼神无比贪婪。

山贼匪盗，本就是灭绝人性，唯利是图的一群人。

故事话本里或有文辞美化为侠盗。

其实荒谬。

就比如这花溪巢山寨，管你什么老实人，要想入伙，手底下没有无辜人命，那是绝无可能入伙的！

这就叫“投名状”！

黑山当然舍不得这一万两银子。

他忽然道：“这事老子接了！”

“但是一万两太少！”

“你回去跟孙宏运说，这事风险太大，两万两银子！”

孙兴却道：“可！”

随即恭敬奉上一沓银票，说道：“这是九江钱庄，五千两银票的定金。”

“事成之后，现银结清！”

黑山目露其光，疑惑道：“你一个管家，做得了孙宏运的主？”

孙兴面无表情，“回大王的话，家主有言在先，大王的额外要求，一概答应！”

“希望大王尽快动手！”

黑山哈哈大笑。

“不愧是九江县豪，行事有几分手段！”

“老子做事，自有规矩。”

“当时候自然提头来见。”

说完，黑山与孙兴又密谋了一番。

其中阴私，不必细表。

……

王府。

寒冬腊月，年味渐浓。

洪东来神通广大，不过月余时间，就与江南豪族搭上线。

有肥皂铺路，洪东来顺利进购了一批香料。

月麟香、甘松、檀香、麝香、乌沉香、白脑香等等。

可谓无所不包。

有此助力，王府香皂开发进度大大加速。

香皂即是肥皂的升级版。

对于用户心理，朱明可谓拿捏得死死的。

他很清楚，在阶级分明的大明，肥皂纵有千般好，一旦与“泥腿子”扯上关系，达官贵人势必不屑一顾。

无他，丢份儿！

朱明拿着手上这块香皂，仔细端详着。

旁边的紫鹃好奇道：“王爷，这就是香皂吗？果然有一股清香！”

香料经由朱明亲手提炼加工，融入其中，最后呈现出淡紫色。

看上去神秘而又典雅，很是吸睛。

见紫鹃一双美眸紧盯着香皂，朱明笑道：”你来试试。”

紫鹃打湿莹白素手，小心翼翼涂抹上香皂。

一阵难以言说的幽香顿时弥散开来。

不比桂花浓烈，更加舒适，幽远。

闻之心情舒畅，心旷神怡。

紫鹃深吸一口气，惊喜道：“王爷，这香皂好香啊！遇水化开更香了！”

“这味道，好特别！”

朱明点点头。

香皂作为更加高级的工业品，在这个时代属于碾压级别的。

实际上，农业社会里，任何工业品都具有极高的价值。

无论是盐铁酒，价格都很高昂。

“这块香皂就送给你了，你可是第一个香皂使用者哦！”

朱明心情不错，玩笑了一句。

紫鹃霞飞双颊，福了一礼。

“多谢王爷！”

“对了，王爷，最近夜校报名的人可多了。”

“已经超过双十之数了。”

紫鹃秀眉微蹙，忽然问道：“既然王爷要求他们识字，为何不强令他们参加夜校呢？”

“府里这么好的待遇，谁敢多说一句！”

紫鹃俏脸一板，不自觉带了一丝严厉。

朱明莞尔一笑，没想到一向温柔的紫鹃竟带了一丝严厉。

颇有几分中学“教导主任”的范儿。

他解释道：“强制是最低级的手法，本王不屑为之。”

“本王有的是法子保证他们到时候甘心识字，何必用强，落下埋怨。”

紫鹃似懂非懂，点点头。

朱明也不解释。

王府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规划将其改造。

当王府内识字上进者越来越多，那些不识字不上进的就会感到压力。

人是社会性的群居动物。

没有人愿意成为异类。

尤其是在现在的王府，一切资源和权力流向识字算术者。

恐怕没有几个人甘心屈居人后。

但朱明设计的这套制度的好处在于，即使一个没什么上进心，只想干死力活，他也能有一席之地。

在这种制度下，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并生活下去。

在未来，适应了王府体制的人将再也回不到过去。

这些人宁愿去死，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

朱明道：“夜校暂时只能有你一个人。”

“不过你可以在里面选拔人才，培养成助教。”

“这段时间只能辛苦你了。”

紫鹃正色道：“为王爷办事，不辛苦！”

朱明想了想，又道：“你手下助教多了，可以把府上工人们的小孩子也招进去。”

“到时候弄一个小学堂。”

紫鹃若有所思，表示记住了。

说话间，秋月就进门了。

她见紫鹃与朱明这么亲密，心中微微犯酸。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紫鹃大小姐！”

紫鹃脸色羞红，讷讷无言。

朱明连忙转移话题，打起了圆场。

“今天小年，食堂伙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秋月自从当上了管家，事业心很重。

一听朱明谈到正事，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她略微有些不满道：“王爷，您给工人们的伙食太好了。”

“最近伙食开支太大了，每日光买米都要一两银子！”

“又要买盐、咸菜，也要不少钱……”

作为王府大管家，秋月无疑是极其合格的。

王府开支数据一笔笔全在心里。

秋月气鼓鼓道：“这些人好似耗子进了粮仓，吃起大米饭来不要命似的。”

“那吃相，我都怕他们撑死！”

“王爷，您还要求逢年过节能让他们吃上一顿肉。”

“说句实在话，村里的地主老财都没他们过得好！”

朱明闻言，哈哈大笑。

他也听说刚开始王府提供一顿免费工作餐，有人故意不吃饭就等一顿工作餐胡吃海喝。

以至差点撑坏了肚子。

他笑道：“他们为我卖命，本王自然要让他们吃饱穿暖。”

“若是府里的工人们都吃不饱，本王未免太无能了！”

“走，随我去看看，好几日没去食堂了。”

……

后院，大食堂。

大食堂的主厨是吴婶，与小食堂的吴师傅正是一家人。

说起来，吴婶的厨艺比吴师傅还要好。

秋月安排人手挺有讲究。

吴婶剽悍，镇得住场子，负责大食堂最好不过。

今日小年，只上半天工。

工人们早早下了工，到公共澡堂子拿肥皂搓完澡，直奔食堂。

大食堂比往常还要热闹几分。

小孩子也获准进去食堂混一顿，撒欢似的到处乱窜。

有机灵的孩子偷偷溜到后厨，澡盆大的铁锅冒着热气。

纱布裹着的香料和着肉翻腾，肉香四溢。

几个小孩子流着哈喇子，眼睛瞪得铜铃似的，一眨不眨。

吴婶是个心善的。

她一人夹了一小块肥猪肉，笑骂道：“一群小机灵鬼，赶紧滚蛋。”

有的孩子咕噜一口吞了，还没琢磨出味道。

有的狠狠嚼了几口，吞下肚子，脏兮兮的脸满是回味。

但最聪明的小孩显然不会如此”暴殄天物”。

装逼这项技能可谓无师自通。

两个小孩子捧着冒热气的肥猪肉，到了外面小孩最多的地方，才细嚼慢咽，吃了下去。

这种行为无异于最令人痛恨的炫富。

很快，引起公愤的小孩就被其他小孩一顿爆锤。

乱作一团。

朱明来到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哭声震天。

秋月柳眉倒竖，刚要呵斥。

朱明摆摆手，一把捞起小姑娘。

小姑娘只觉天旋地转，一下子坐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朱明帮小女孩擦擦眼泪，笑问道：“小妞妞，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谁欺负你了？”

小姑娘只觉瘪瘪嘴，奶声奶气道：“黑娃有肉吃，我没肉吃！”

朱明有些苦笑不得，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工人们听着声音赶到了。

见此情景，无比震惊。

王爷竟然抱着一个工人的孩子！

这时，花婶也过来了。

她神色慌张，满脸惶恐，以为小孩子冲撞了王爷。

“王爷，是我该死！”

“我不该把肉给那几个讨债鬼吃！”

朱明抱着小女孩道：“你怜爱孩童，何罪之有？”

“这些没吃到肉的小孩子一人给一块。”

怀里的小姑娘一听有肉吃，挣扎着下来。

小女孩的父母诚惶诚恐，赶紧接过孩子。

府中工人皆一脸崇敬看着朱明。

眼神中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亲近。

众人簇拥着朱明走进大食堂，等待他宣布开席。

上首一桌，徐四平，张大猛和几个王府管事连忙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