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地下室，空荡荡的厅内只靠根根烛火点亮，光晕昏黄。

All For One坐在唯一的靠背椅上，杵着下巴看向半跪的严琭。

严琭低头半跪，默默等待。

“起来吧，不用这么拘束。”All For One慢慢开口，声音磁性。

“是。”

恭敬地站起来，头颅微微低下，眼睛看着前方的地面。

“呵，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一点儿不像是一个小孩。”

严琭一惊。

All For One自顾自地说道：“算起来，这算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打从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你，极有主见。”

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严琭惊讶地抬头看着All For One走过来拍拍他的脑袋。

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昏暗的光线让All For One的脸庞笼罩在黑暗中。

严琭诧异地看着All For One在他面前盘腿坐下，即便如此，坐下的All For One仍比站着的严琭高出许多。

“坐吧，”All For One轻笑道，“还要我请你吗？”

“是……”

“你似乎看起来比较惊讶？”

“嗯……只是觉得您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哈，都说不用这么紧张了。我不会因为你个小鬼两句话就动怒的，这点胸襟气度我还是有的，所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悄悄打量了All For One的国字脸，端端正正，谈不上英俊，却自有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

发现确实没有动怒的迹象，严琭才稍稍放松了点坐姿，不是他紧张，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何小心都不为过。

饶是如此，他还是把腰背挺得直直的，不敢太过失礼。

“那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呃，更严肃吧？大人您不像是会这样……这样，嗯，洒脱的人。”

“哈哈哈，你是想说随便吧？没关系的，私下里还那么累的话，就太过刻意了！况且，和你一个孩子说话，不用搞得那么严肃吧！”

All For One亲昵地拍拍严琭的肩膀。

不得不说，尽管严琭从各方面知道眼前之人是多强大多有权势的男人，但All For One的言行确实让他心里的戒备少了几分。

不是说真的相信All For One这样的大人物多么平易近人，能掌握地下世界秩序的男人，怎么都不会这么肤浅，又不是热血少年漫的男主。

但All For One的确有种超乎常人的人格魅力，连严琭此时都稍稍有了好感，更别提那些追随他的人是怎样的狂热死忠！

就从能在一个孩子面前坐下平等交谈，就不是一般的地下巨头能做到的，哪怕这个孩子有点“早熟”。

“不过，说实在的。我一点儿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做到我的要求。原本我还以为你要在十几岁的时候才能做得不错，让别人向我提起你的名字呢。”

“……”

“能在七岁这个年龄做成这样，可以说相当不错了。虽说还不是真正以实力让我‘闻名’，不过嘛，我也说了，不用那么刻意。所以才见见你。”

“不知大人您找我是有什么事？”

“唔，你这么问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事。毕竟我也是临时起意，那么就随便聊聊吧。”

“是。”

“嚯嚯，别这么死板嘛。小小年纪活得这么老成，你是想让我多想什么吗？”

严琭一惊，抬头看向All For One，发现他眼角弯着却无笑意。

顿时身子发凉，瞬间明白这位大佬的意思——首领级别的巨头找你闲聊，不管是不是真的闲聊，但你摆出一副戒备的语气神态是怎么个意思？

要是手下人单纯的恭敬还好，但你一个七岁小鬼就算早熟，这么刻意的姿态是要防备谁？防备大BOSS？别有意图？

你的恭敬是摆给谁看的？

等于是在无声的疏远，换个没气量的地下巨头可能就一把摁死你了！

All For One纵横多年，掌控地下势力，什么人事没见过？只能说严琭小心谨慎过了头，反倒是适得其反。

严琭惊出冷汗，这才反应过来All For One几次说到“刻意”这个词不是随便说说的，都是在提醒他，只是他都没听出来，直到刚刚那句明显的敲打。

真不愧是地下皇帝！

想到这儿，严琭索性松开跪坐的双腿，揉揉发麻的腿，盘起来，又擦擦冷汗。

一番动作下来，他悄悄发现All For One这次抿着的嘴角反而弯了几分。

他心里有了底，笑道：“大人教训的是，是我太紧张了。”

“嚯，我可没有教训你什么。都说是闲聊了。”

“当然，那小子就斗胆随便一点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点破。

“哈！你小子果然是真的不错，不错不错！”All For One啧啧有声，“你这样的人应该能在地下世界混得很好吧！我很看好你！”

“大人说笑了，”严琭苦笑，“我可是一点信心没有，可能就像凯米尔大人说的，我太妇人之仁了吧，成不了大事。”

“噢？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个小有名气的名号。屠了所有同期的‘噩梦’居然说自己妇人之仁？”All For One觉得有点好笑。

严琭摇头，把自己因为心结潜意识抵触个性开发的事情都告诉了All For One。

All For One摸摸下巴，道：“原来过程中还有这样的事。不过是另一种理解罢了，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后悔呢？”

“不是这样的，他们本来不用死的！”

“噢？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吗？”All For One反问，严琭默不作声。

“你真觉得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不会死？或者我换种说法，如果凯米尔明确告诉你，只杀掉还有意识的小鬼就能通过，你就会放过他们其他人？”

“当然！”

“哪怕他们活下来也是残疾？或者被抛弃成为炮灰，过上更凄惨的人生？哪怕他们当中有人突然苏醒又向你发起攻击？你还是会放过他们？”

“我……”

“你不会的，你还是会杀掉他们。只要你要生存，你要往上爬，这种杀戮就是必不可免的。相反，我认为你那时候才是真正‘清醒’的时候，理智、果断，这才是你真正的潜质！”

“你清楚他们活下来也没有希望，与其活下来苟延残喘，不如你了结他们，结束痛苦。这里不是光明的地带，血的竞争中他们已经被淘汰了。”

“我也不知道你的选择对不对，毕竟是你自己的人生。但我认为那样的你是清楚自己要什么的状态，这是地下世界独有的仁慈——痛快地了结。这是仁慈，而现在懊恼的你才是妇人之仁。”

“做出决定就要承担，然后果断前行！毫不后悔地贯彻信念，这才是豪杰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