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光死了。
当着麾下将士的面,转身逃跑的时候,被杜仲追上,一剑击杀。
这种死法毫无尊严可言。
五品修为的武者,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可神机箭阵被破,让曹光吓破了胆。
他的霸道,他的嚣张,都是谎言下的伪装,军队给予的底气。当谎言被戳破,依仗的军队无用,曹光表现出的素质,甚至还不如曹玉林。
黑山营的将士们非常羞耻,羞耻的失去了战斗意志。
没有人再抵抗,甚至都没什么人逃跑。直到杜仲清理干净其他目标,都还有好多人没有回过神。
安平县城被屠,三千余人毙命。黑山营全军覆没,主将曹光被杀。
做下这些的,只是一人。
…………
第二日。
“耻辱啊,真是耻辱啊!”
河阳曹家大院前厅,曹老太爷拍着大腿,坐在那里痛心疾首。
“什么临阵脱逃,什么杀良冒功……无凭无据的,只要不承认,哪里用怕有人嚼舌头。曹家在河阳屹立多年,背后的暗箭少过吗?可你跑什么啊?这一跑不就全坐实了么……”
下手方坐着曹家的头面人物,有老有少一共七八个人。
“大哥确实走了步臭棋。”说话的是曹家老二曹平,府衙通判,和曹光算是一武一文。“自己的命没逃掉,还给人落下口实。曹家的颜面,这次丢个彻底。”
“面子早就丢了,又不是光大哥一个人。还有我们家马春,还有我儿子……”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闹将起来,正是马春之妻曹氏。
“马春被杀的时候,你们说不能冲动报仇。现在大哥也死了,还要无动于衷吗……要我说,分明就是背后有人针对咱们曹家……昨天是马春,今天是大哥,明天不知道轮到谁……”
曹氏已经出嫁,在家里没话语权。但是这番哭诉,却让所有人汗毛倒立。
最早的事情出在县学,死了曹家的外甥。然后马春去调查,死了个曹家的女婿。后来两府明争暗斗,死的却是曹家长子。
当然,其他人也死了不少。
县令衙役,百姓军卒,但都是一些上不来台的小角色。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除了县令刘祥和白文新,大多是曹家之人。
要说凶手对曹家没任何想法,只怕傻子都不会信。
“事情要查,仇也要报。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安平。”曹老太爷打破沉默。
“安平本就是我曹家势力范围,经此一劫已成真空态势。军方没了可以依靠的臂膀,官府这边断不可再有失。而且事由安平而起,调查真相也要由安平开始。”
“这个问题不大。”曹平接口道:“郡守大人闭关不出,府衙事务基本都是我和宋五负责。我主政令内务,宋五主刑律外事。安平之乱属宋五职责,但县令补缺却由我定夺。”
“让玉林去吧。”大房夫人连忙道:“黑山营也待不下去了,正好到地方历练一下。还能查清真相,替他爹申冤昭雪。”
“他?”曹平好像听个笑话,道:“玉林,你想去吗?”
“什么?”曹玉林坐在下手处,正有些魂不守舍。听到有人叫他,茫然的抬起头。
“让玉新去吧。”曹老太爷面露不喜,直接给出人选。“府衙文书干了两年,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
曹平和妻子当即面露喜色,下首一名青年更是起身拜谢。
“多谢爷爷,玉新定然不负所望。整顿安平政务,查出幕后真相。”
曹玉新,二房曹平之子。河阳郡学出身,现任府衙文书。
“不行。”曹玉林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新弟不能去安平!”
曹老太爷很生气。“他不行,你行?”
“我也不行,谁都不行。”曹玉林惊慌道:“安平不能去,去了会死的……不光安平,河阳也不安全……咱们搬家吧,全家都搬走……搬远远的……”
一大家子人面面相窥。
原以为是要争这个县令的差事,却没想到是被吓破了胆。
“老大家的,把玉林带下去休息吧。”曹老太爷道:“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不,我不要静养,你们不懂……放开我,我要搬家……”
……
曹家筹谋未来,两府考虑当下。曹家开家庭会议的时候,府衙郡学也在进行类似讨论。
参与者没有那么多,成分却更加复杂。
“宋总捕,说起来你我相识有些年了,却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嘿嘿,还不是白司业看不上老五。要不是祭酒大人也闭了关,这顿酒再过十年也喝不上。”
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坐着两位大人物。
河阳郡衙总捕头宋五,河阳郡学司业白文兴。
马春死的时机很巧,两府的大老板都在冲击大宗师。再加上没太把安平当回事,各自在棋盘落子后,不约而同选择闭关。
此番再出事端,弄的两边都很为难。
事情无疑是大事,灭军屠城放哪都惊骇世俗。可因为一个特殊原因,为此惊动闭关的大老板,又有些得不偿失。
最后两边各自一合计,决定一起来处理。
“宋捕头,咱们都直接点吧。”白文兴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
“郡学对安平县没有兴趣,只要恢复县学运转即可。不过对接连几件事的因果,我不希望追溯太深。贼人作乱也好,江湖寻仇也罢,只要能止住悠悠众口,让百姓安居也就够了。”
“白司业可真是心宽似海啊。”宋五做惊讶状。“弟弟都被杀了,还想着息事宁人?”
“凶手当然不能放过。”白文兴手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煞气。“但是更深的东西,就不必查了。宋捕头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当然明白。”宋五吧嗒了下嘴。“县学枯井里的女尸,士子的那些暴行……以及所有有损学宫名誉的事情,统统都不作数。”
“作数又能如何?”白文兴没有发作,只慢悠悠道:“涉及学宫的案子,官府无权裁决。即便事情闹的再大,也不过是意气之争。”
“是啊,意气之争,没用哦……”宋五还是吊郎当的做派,但也不禁显露几分无奈。
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能做什么。最多就是当做筹码,让对方难受一下。真想做成铁案,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从安平之事的结果来看,没有任何一方获利。由此不难推断,有第三方介入。
现在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暂时休战,一致对外。
“这些可以搁置,但有些不可以。”宋五道。“我知道你在接触军方的人,想要给黑山营补缺。郡守大人出关之前,黑山营不能动。”
“只是举荐一名副将过去。”白文兴道:“前两任黑山营主将,都是祭酒大人推荐。”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宋五坚持道:“学宫的人我不敢动,但军方不一样。如果有人犯事,我有抓人的权力。”
白文兴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这件事依你。但作为交换,我想……”
“如果是想见那个家伙,没有问题。”宋五打断白文兴,神态轻松了许多。“你我一起去安平,路上有个伴儿。”
“为什么?”白文兴有些奇怪,原本他觉得这件事最难谈。
“我自己去害怕。”宋五看似在开玩笑,可神态却很认真。“按照现有的情报,那个家伙非常可怕。而那么可怕的家伙,却选择了自首……”
这就是曹家敢往安平县派人,两府不惊动大老板的根本原因。
杜仲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