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雾水地重回客厅,客厅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姜明低头瞄了眼手表:80%.
没等他多想,楼道外就又想起了脚步声。
平稳,稍快,有活力,姜明脑海里自动浮现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开门的人也确如姜明所想,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他步履匆匆地进门,把背包随便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打开老旧生锈的空调,听着空调嗡嗡吱吱地启动,年轻人打开背包,掏出了一罐能量饮料,猛灌两大口后剧烈喘息。
气息还没喘匀,他就又从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打开,马上投入到了工作中,开始不停地操作鼠标键盘。
忙、躁,他的每一秒时间都挤得满满当当,眼皮都不合一下,姜明光是在旁边看都替他觉得累。
没过一会,电话响了,不是放在茶几上那个,年轻人从裤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值得一提的是,被醉酒女拍在茶几上的手机回归了原本位置,姜明对这个小物件格外关注,发现了这点细微的差别。
“……同学聚会?哥们,咱都毕业两年了,哪还有那个闲空,行了行了,我这还忙着呢。”
姜明走神的一瞬间,年轻人像是聊了很多句,他只听到了一个尾巴。
毕业两年还能这么龙精虎猛啊,我这刚工作半个月就颓了……姜明对这位老前辈肃然起敬,站在沙发后看着他工作。
无意间,姜明发现了些许异常,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变动很快,以至于时刻根本看不清,只有日期清晰地显示,每秒钟跳一天。
年轻人一直坐在电脑前,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与姜明隔成了两片空间,走马灯似的一段段复现……
“王哥,这个地方很容易穿模,和建模那边说一下……引擎就这样?那问问原画师能不能改……”
“等我再攒点钱,很快就能陪你去玩了……”
“……这部分不是陈姐负责吗?她生孩子去了?她也妹怀孕啊……”
“你给我那个程序有问题……”
“妈,过节我就不回去了,嗯,这边挺好的……”
他像是一台机器,不停地在电脑前工作,实在熬不住才会缩在沙发里小眯一会。他从背包里掏出的东西越来越多,眼药水、止疼药、闹钟、槟榔、烟、能量饮料、能量饮料、能量……
室内的气味变得比醉酒女身上还要糟糕,姜明抬手蹭了蹭鼻底,皱眉瞥向地上的大片烟头、槟榔渣、易拉罐。
漫长的发展历程,能量饮料在市场中经历了残酷的淘汰与进化,目前只剩下两个常见的种类,矮罐的“白牛”和高罐的“猛犸”,效果极度简单粗暴:不会困,极度压缩睡眠时间,甚至可以连续一两天不睡。
“正月喝猛犸,七月不上班!”的大字标语就印在易拉罐正中间,这话并非吹牛,如果你能日夜不停地工作,当然能在半年里完成一年的工作量、挤出半年休息时间。
听起来很美好,更美好的是,这种能量饮料是“完全无害”的——只要你不过度饮用。什么东西过量都有害,水喝多了还能中毒呢……
在姜明复杂的目光中,毕业生再次打开背包,掏出一桶泡面。
他终于站起身子,拿着老热水壶走进卫生间,姜明这次还是没有跟进去,等着他接了一壶水,烧开、泡面。
卫生间里有古怪,这是姜明知道的,所以等毕业生出来后格外在意,稍微凑近观察,果然在他身上察觉到一股异常的威胁感,像是多了些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他的手表悄无声息地变凉,显示屏上的数字再次变动——
79%!
嗡!
姜明瞬间眼花耳鸣,就像是要晕倒一样,但他的意识还十分清醒,稳住晃动的身子用力眨眼,适应突然变化的幻境。
再次睁眼时,整个客厅变得幽暗了一点,屋顶的灯泡不那么亮了,温度与声音都在挑逗他敏感的神经,但姜明没空在意这些,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毕业生,在他的身后、在他肩膀上,正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这次,姜明看清了女人的模样,正是凭空蒸发的醉酒女,她的身形有些透明,看来已经变成了诡物,凝滞无神的双眼藏在湿漉漉的头发后面,她趴在毕业生背后一动不动,却像一块寒冰散发着阴冷的怨气。
毕业生丝毫没有察觉,咕嘟咕嘟喝两口饮料,大口吃泡面,可还没等他吃完,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
听到喜庆的铃声,醉酒女诡的反应竟然比姜明还明显,表情顿时变得狰狞痛苦,一双惨白的手死死扣住毕业生的肩膀,散发出浓郁数倍的怨气,像墨水在空气中弥散。
毕业生听到铃声赶紧放下叉子,接通了电话,含混地开口:“大哥,咋了?”
“该交房租了。”电话里响起阴恻恻的声音。
听到房东的声音,醉酒女诡散发的怨气更强了,毕业生还是毫无察觉,继续通话:
“啊?我这个月刚交过,您是不是记错了?
“……补交?上个月涨房租了?”
他在“上”这个字上咬得很重,很是惊讶。
“啊……行,您等下,我把钱转给您。”
不知道房东是怎么解释的,总之最后,毕业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放下电话,他把泡面推到旁边,仰头把饮料喝光,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罐,然后继续工作。
但趴在他背后的醉酒女诡却没有恢复原状,她凝滞的双眼中逐渐浮现出狠厉与癫狂,散发的怨气还在不断加重,直到将毕业生团团包裹。
整个房间像是变成了冰窖,毕业生虽然一直在工作,却给人一种冰雕般的死寂感,像是一张深夜里的照片。
姜明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决定上前把女诡驱赶走,可就在这时,女诡忽然消散了。
“呃!”
紧接着,毕业生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缩身体,一头扎在茶几上。
上一刻还在痛苦地扭曲挣扎,下一刻就像是突然断了电,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