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云清有些赧然，倒不是因为自己被上演了出美救英雄的戏码，只是他的手上沾污，一时不知该伸手还是不该伸了，以及对方是要干嘛，但她刚刚救了自己，应该没有恶意吧？

虞兮若黛眉轻蹙，还以为池云清是不明白这握手礼，毕竟普天之下，使这握手礼的也不算多，掰扯手指，一只，两只……嗯，好像就她和她师父会用耶。

池云清刚想伸出手，手未抬起，虞兮若便抽回手掩于唇沿，轻微咳了咳，盖住心中些许尴尬，便回过身去，看向那被巨石砸中，没了声响的雨师。

“阁下既然不愿起身，那我们俩也就不叨唠了。”

虞兮若搓了搓手，皎洁如月的眸子状若无意地扫过水面的一处。

她与雨师无冤无仇，自然也不会想着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彼此能相安无事最好。

只可惜，这家伙似乎不愿意这么轻易放走他俩。

虞兮若取下腰间别着的一根平平无奇的小树枝，与指节刚一触及，树枝便兀地生长，枝头绽出新绿，进而放出两三朵紫色的梧桐花骨朵。

“姑娘要为了他，让栖凤台得罪天理教？”

水里渐渐冒出大量气泡，形如沸腾，温度却愈加冰冷。

闻言，虞兮若瞅了一眼池云清，似乎在认真思考雨师所说的话，如果是这样，确实不值得，但……

“嗯，我是可以代表栖凤台，就是不知道，你又是谁？难道你就是天理教教主。”-

末了一声嗤笑，虞兮若依旧是那番不疾不徐的好辞色，只是话中内容却让雨师背脊发凉。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一点，栖凤台与贵教关系并不友好，所以……请你去死吧。”

枝头紫色花骨朵飘落，在空中翩跹曼舞，终于落入那雨水中，泛起淡淡波纹。

一切随着水纹荡漾，陷入画般的静态。

哗声停了，因为天上再无雨水落下。

浪花不再跃出，因为那积如地上悬河的雨水已经干涸，地面半点水渍也无，徒留一朵梧桐花含苞待放，大小堪堪可容一人。

“池公子。”

虞兮若将恢复如初的梧桐枝别回腰间，先前那副枯木回春的景象好似只是无端幻觉。

“嗯？”

“诚如他所言，我不想轻易得罪天理教，所以这个恶人还得麻烦你来当了。”

……

池云清低头凝视剑刃，并无鲜血溢出，只有淡淡的绿华自梧桐花中吐露，沿着剑身一路蔓延，最终攀上了他的手心。

这是？

雨师连反派的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出，就被瞬间秒杀，虞兮若的实力可见一斑，如果她有恶意，那自己恐怕也难以反抗。

好吧，大胆点，去掉恐怕。

胡思乱想之际，绿华已是沁入掌心。

不一会，池云清只感觉通体舒畅，身体也好像轻盈了几分。

【状态：重伤未愈（降低50%全部属性）】

“抱歉，兮若能力有限，难以治愈池公子身上旧疾，而且池公子体内……”

池云清看出虞兮若话语里的顾虑，点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魂灵活跃，肉身朽败，彼此之间互有隔阂。”

“就像……把另一个人的灵魂塞进了一具死了的躯壳中。”

二人目光恰在此刻接触。

……

月华山下。

火光欲熄，摇曳间映出堂中鬼影幢幢。

忽然，两点幽幽青光亮起，飘忽不定，恰映出一“鬼影”垂落地面却不染尘埃的雪白衣袂。

“目绽幽芒，鹤大人的幽府神功想来已然炼至化境，估摸着用不了多久，连姬青玄也得为大人让路了吧？”

鹤知行面容平静，不置可否。

“我不过区区一司司礼，哪敢妄议国师伟力。”

“鹤大人说得是，是在下愚钝了。”

依旧是那身常年不变的白色长袍的雷公没了在下属前的倨傲嘴脸，手中捧着一盏青铜底座、熄灭了的莲花灯，有些迟疑地道：

“掌魂灯熄灭，雨师大概已经死了。”

“天理教此次派出三名祭祀，谁曾想，竟有两个是外人安插进来的，而那个唯一还算忠诚的却早早死了。”

鹤知行言语间，讽意毕现，但雷公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脸上堆笑：

“大人的意思是，风伯也是……”

“没错，西风楼早些年就把她安插进了天理教，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风楼虽已没落多年，但这安插细作的老本行还是没有丢掉啊，只是……坊间常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如今这老的都死了，小的又能顶什么事呢？”

……

【达成成就：故事推进（击杀雨师）奖励：神通—布雨（驱使雨水，易换阴晴）】

“虞姑娘当真要与我一道行进？”

“池公子身上的状况之特别，兮若闻所未闻的，这等异事若是错过，恐怕日后难以入眠，所以此番我护持你上山，待此间事了，你则要尽可能地配合我进行研究，如何？”

见池云清欲言又止，虞兮若以为他是不愿意为人探查身体。

“池公子若是不愿的话，兮若也不强求，接下来兮若仍会护送池公子上山，不过请恕兮若有言在先，若是遭遇险阻，难以两全，兮若会以自身性命为优先，还望池公子能见谅。”

“不。”

池云清摇了摇头，他知道虞兮若会错意了。

“虞姑娘的好意池某心领了，先前姑娘已是搭救了我一回，如今又怎敢再厚颜图报呢？”

“这终究是我一人之事，也当我一肩担之，前路难测，怎能让虞姑娘与我一道犯险……”

池云清还在组织语言好让自己显得洒脱点，却见虞兮若脸上笑意愈浓，目光莹莹，然后，虞兮若打断了他的话。

“池公子真的好狡猾，我这人耳根子软，最听不得这种话，走吧。”

“啊？”

“我也想见见那夏都言到底长什么样，比之太常又如何。”

虞兮若伸出了手掌，见池云清还想推脱，便以一种不容辩驳的态度抓住池云清有些僵硬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上。

一股暖意自虞兮若的柔荑传到了池云清的心间。

池云清解嘲一笑，扫去心里踌躇。

虞兮若落落大方，反观他自己似乎太过矫情了。

不要害怕受人恩惠，最重要的是向那些向你伸手，心怀善意的人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你值得。

“当然，池公子若是心下感激，又觉得无以为报的话，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永久有效哦。”

“那么，就祝我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呃，等一下，什么鬼？”

“我们是伙伴了呀，不就要来点仪式感嘛？”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两个词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不就是男女之间缔结约定吗？我在师门内，男女之间经常如此啊。”

“你所说的男女是？”

“我爹和我娘呀。”

忽然，虞兮若神情一楞，似乎意思到话里哪里出了问题，还没等池云清高兴她终于意思到用词不妥。

虞兮若红唇微张，用一种卧龙凤雏般的语气道：

“哦，我想起来了，这个是得男的先对女的说。”

在虞兮若期许的眼神中，池云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应该不是我记忆出了差错吧？难道这里的词语含义与自己过去世界里的不同？

嗯，好吧，似乎自己也不亏。

“那就祝我们……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十指交并，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一者笑靥如花，美不胜收，一者尴尬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