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气类型不同,致命、致伤、致残、瞎、哑情况不尽相同,眼下正值秋末冬初,r带气温回落,不是瘴气杀伤力最猛的季节。但如果拖到明年开春,晋军必死无疑。
咸军拖在九里坡阻击晋军,不排除利用地利,困死晋军,令咸国获得喘息之机,而后重新集结兵力,与晋军决战。
不过话说回来,百里燕大发善心帮晋军干什么,过去的屈辱难道都忘了?其实并非他良心发现,而是晋军战败对其并没有好处。
晋军大败咸军必尾随袭杀,届时乱军之中刀枪无眼,他未必能保全性命。而且瘴气这东西越是三餐不定,越容易中招,如若自己发病,什么后果他是清楚的。
待百里燕离去,王硕将此事告知韩合,韩合闻讯,顿时计上心头:
“王硕将军,此事可有把握。”
“小婿不比医官令丘衍,其精通医理,有六成把握。”
“既如此,老夫就给他魏旦来个将计就计。”
“如何将计就计?”
“你我如此这般行事”
二将定下计策,随后各自行动。
与此同时,百里燕折返回营途中看到姒昌率骑兵回营,一路吆五喝六神气活现。
自晋军起兵攻咸以来,韩合有意安排担子轻,风险系数低,但军功并不少的任务让姒昌去干,尤其是一路降城,四分之一都是姒昌带了一大票人,在奉阳君走狗带路党开道下,进城接收叛军,这些战功也都全记在姒昌头上。
至于奉阳君及其一干人马和叛军,被韩合编入前军先锋打头阵,奉阳君自己躲在中军,但凡作战军机,韩合也不让他列席,等大局已定,才会知会奉阳君,可见走狗叛徒的下场也就只有充当炮灰的份。
一路折返伤营,将实情告知丘衍,丘衍大吃一惊:
“世子肯定?”
“千真万确。我岳父令医官令不可伸张,否则以扰乱军心罪军法从事。”
“老夫心中有数。不过这瘴疬,老夫也是多见。晋国北地每至仲夏酷热,皆有瘴气。待到秋季,瘴气自消,可此番瘴气却能出没于秋冬时节,如此岂非怪异。”
“据在下所知,沼洼之地倘若覆以厚土,即便是在冬季,土下依然温热,故而瘴气乃发。”
如果沼泽很厚,上面即便覆盖了一层厚土,等于起到了保温作用。于是沼泽在地下继续发酵,产生各种有毒无毒气体甚至病菌,最后达到一定压力,就会透过土壤的间隙,冒出地面把人放倒。
由于扎营都要选择紧挨水源地,导致附近河流的水源,或多或少渗透了地下沼泽的有毒物质,即便煮沸,但化学物质不是病菌,高温也杀不死,最后进入人体,就造成一定的中毒症状。
丘衍当然明不白其中道理,多说也没用。
待到当天傍晚,上午腹泻兵士有所好转,但晚饭过后腹泻兵士再次增加,由此基本可以肯定,大营水源确实有问题,不同体质人群,耐受性差异巨大,有的人扛得住,有的人扛不住,有的人能抗一顿两顿,有的人一顿也扛不住。
事情发展到第二天下午未时二刻,正值百里燕当班巡医,王硕亲自骑着马过来:
“世子,伤营情况如何。”
“回岳父,这两日伤病者数千,急需转运后方,久拖在此,短时内难以治愈。”
“既如此,伤营立即拔营启程,跟随后军返回艾城。”
“拔营!”百里燕闻讯诧异,忙是又问:“大军是要后撤。”
“无需多问,军令片刻便到,世子先去准备吧。”
“诺!”
王硕只让后军随同伤营、辎重先撤,百里燕怀疑王硕韩合二人是不是设了圈套将咸军引出。
以缓撤之计,先让后军先撤,给咸军看,随后再撤中军、前军,诱使咸军出战尾随袭击。
而王硕、韩合暗中偷梁换柱,让前军先锋假扮后军先撤,等撤到一半立即整军待战,此时真正的后军随同中军火速后撤与前军之后,这个时候咸军杀奔过来,面对的就是以逸待劳的晋军先锋。
两拨人马平原正面相遇,晋军人数又占优势,咸军必然是尾随突袭,以骑兵为先锋。一旦丧失了突袭的突然性,突袭就可能变成强攻。晋军骑兵多,左右一包抄,咸军落于后方的步兵就给截断退路。
而且就算现在拔营启程,再快也得到天黑,天一黑,前军后军一掉包,谁知道哪一路是前军,哪一路是后军。
于是就在王硕下令不久,后撤的军令传至伤营,要求立即拔营,天黑前后举火而行。
混乱中伤员只能自己走,走不动用木板抬着,躺辎重车上也是一种奢侈,更别说骑马。
值得一提的是,时下没有担架,只有木板和竹子做的简易平板,两个人抬着,或者放在地上一个人畜力绳拖着走,所以伤兵除非少腿的,只能靠自己,军医很大程度上还要充当人夫,走不动的还得抬着。
如果动用兵员解决伤员转移问题,就徒增劳力。以一个重伤员为例,抬着就得两个人,如果有五千重伤员,要占用一万多人。因此伤营往往与后军、辎重营同时撤退。
天黑不久,全营举火有序撤离,不时有战马纵横左右,百里燕扶着一个左腿截肢的兵士,走在撤离路上,身后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
“百里燕!”
一声断喝传来,众人回头望去,百里燕闻讯,听声音就知道是姒昌。回头仔细投去目光,果然也是姒昌:
“敢问姒昌将军有何指教。”
“百里燕,撤军一事可是你教唆!”
百里燕顿觉莫名其妙:
“不是,乃韩合老将军之令,与我何干。”
“哼,分明是你无法医治兵卒动摇了军心,我问你,可知罪否!”
“本公子若有罪,还轮不到姒昌将军说三道四,倘若本公子有罪,韩合将军自有定夺,姒昌将军如此,莫不有僭越之嫌。”
百里燕心里清楚,这个家伙无非就是想找茬,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惩治自己,撤军这么大的事,自己要是能说动韩合撤军,我还能是歧国世子吗,你这智商还指望挥师横扫千军?
百里燕不予理会,扶着瘸子继续走路。姒昌眼见没能咬住百里燕,只得作罢。此时姒昌身旁贴身亲卫说道:
“世子,军令如山,我等还当速速开拔,尽早抵达集结地域。”
“本将军自有分寸,何须你多言,驾!”
姒昌挥鞭催动战马,经过百里燕之际,挥鞭打去,就听啪的一声打空,皮鞭甩在百里燕面前不到一尺,要是再近些,左眼也就没了。
“这个王蛋!”心中暗骂,百里燕却无可奈何。
他一直谋划出逃,可总不得时机。要么就是被王硕看着,要么即便有空,自己就算骑马跑了,王硕、姒昌还不出动骑兵到处追杀,直接以临阵畏战通敌给就地正法。而且没口粮,跑不了多远得饿死。
百里燕寻思着,要想逃,只能是乘着两军混乱才能逃,而且得快,一旦晋军抵达望亲江,以望亲江为天险隔江对峙,自己的末日也就临头了。
夜幕降临不久,屯军九里坡咸军遥望晋军后军撤出,近日又有细作回报,晋军之内抱病者十之三四。咸军主将魏旦料定晋军定是要撤,于是下令备战,待咸军中军、前军陆续撤退,而后尾随追击。
于是第二天,山下晋军中军有序撤离大营,约一个时辰后,前军开始撤离,骑兵在后断尾。
而与此同时,晋军后军改前军,撤出九里坡大营不到六十里,于夜间宿营,就地扎营埋锅早饭,此时天色昏黑,百里燕感觉腿已经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整整走了一天一夜,中午休息不到四小时,接着又走了五六个钟头,着实没受过这样的罪。
“世子,用饭了。”丘衍递来一碗饭。
“有劳医官令。”就着盐巴,百里燕狼吞虎咽,随后问道:“医官令,今夜扎营否?”
“老夫尚未接到军令。不过后军突然改为前军,带着被褥细软,率先用饭后,正向西往回走,应是去接应中军了。”
“是嘛,万一伤营、辎重被偷袭如何是好。”
“有姒昌将军与骑兵在后巡哨,哪儿那么容易被偷袭。”
姒昌分明率领一半骑兵率先赶到集结地点摸排情况,扫清咸军的探子细作,然后以方圆十里为界,建立警戒。待后军吃过便饭,向西集结待命,姒昌就接管了辎重和伤营的防务。
百里燕估摸着,后军改前军不可能离开伤营、辎重营太远,三四里地已经了不得,而且此去带着被褥细软,应该是过夜埋伏,等待明天天一亮,中军、前军陆续赶到,咸军也该赶到,随后以逸待劳,杀咸军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中军赶到后,抽出兵力接替修整了一夜的姒昌骑兵,随后调动骑兵包抄咸军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百里燕决意趁着天黑开溜。
两军交战也就在瞬息之间,大营一时半会儿也竖不起来,伙营此刻该是全力开伙,供应明早赶到的中军和大队人马,这意味着今晚是连夜造饭,自己有机会弄走些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