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西寰腕上搭上绸巾,百里燕既魏贤径自坐于卧榻一侧放置的座塌,给她号脉。
西寰年不过二十,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按说肯定没什么病,最多也就是营养过剩,但看她这么苗条,营养过剩也不太可能,多半到是她有心病是真的。
伸手搭上脉弦,脉象平实有力心跳强劲,基本排除常见病可能。
“殿下,请换左手。”
“本宫可有隐疾。”
“回殿下,殿下圣体安康并无大碍。”
“哦,看来燕子弟弟的医术果然高明。”
西寰目光无不时刻扫过百里燕的面颊,纵然他不去看西寰,西寰依然注视着他。待到换至左手,西寰突然说道:
“你们都退下吧,把门关上。”
她示意屏退侍女并将门关上,百里燕心里登是一怔,她这是耍什么花样呢。不等他琢磨透澈,西寰又道:
“燕子弟弟,你说当时你我二人若是出双入对,此时的晋国可否称霸中原。”
此言一出,百里燕也是吃了一惊。
西寰的野心未免太大,假如当初晋王将西寰嫁给自己,那么晋王就可能让自己坐上岐王,然后给他晋国出谋划策,真要如此,咸国怕是多半已经是被晋国吞灭。
但话说回来,当初自己真要露出一星半点的“经天纬地”之才,公叔阔岂能容他。更别说让自己入赘,如此岂非养虎为患。西寰抛出此话,意在扰乱自己心智,给她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百里燕故作惶恐:
“小民诚惶诚恐,还请殿下自重。”
西寰却是一笑,笑的无所谓:
“魏先生起来吧,本公主不过是句玩笑,魏先生何必当真呢。”
西寰说的轻松,万一是笑里藏刀,百里燕这条命就危险了。
起身继续给西寰诊脉,西寰话锋一转突然扯上了萧儿:
“魏先生的益草堂有个姑娘叫萧儿吧。”
“殿下明见,一个不懂事的姑娘,没了双亲怪可怜的。”
“听闻萧儿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魏先生是打算娶过门吗。”
“这”百里燕顿了顿,却不知西寰倒底打的什么主意,从保护萧儿角度而言,他认下了这桩婚姻:“正是,小民打算明年或者后年迎娶萧儿,她怪可怜的,一人漂泊在外无以为靠,娶了她,萧儿也算是有了依靠。”
西寰突然一诧,甚至抽了抽左手。在她看来,无论魏贤是百里燕,或不是百里燕,如此有作为的男子谈婚论嫁如此之早,未免太出人意料。她问道:
“魏先生拜入赵大夫门下不久,尚未建功立业,便迎娶毫无门第的庶女为正妻,将来恐怕为人耻笑,难免落得不受器重的结果,魏先生可曾考虑。”
“回殿下,在下无心国事,当初向赵将军献计,实属保命无奈之举。当年倘若赵将军败了,在下多半也会丧命。在下此生并无奢望,成家立业养儿育女,平淡中了却此生便已心满意足。功名利禄之事,在下确实从未曾想过。”
“那先生为何还要投于赵大夫门下,去我晋国执医不好吗。若是先生愿意,本公主可以推荐魏先生替我父王诊病,先生意下如何。”
“在下既已投赵将军门下,再叛他国,怕是为世人所不容,为在下所不齿。还请殿下收回成命,不要为难小民。”
去晋国给晋王看病,去了还能有命吗。百里燕心中暗道,西寰似是而非说了一句:
“魏先生,本公主可有疾症。”
“殿下圣体金贵,并无病兆之象。只是公主来自晋国内陆,而咸国北地湿热多产瓜果,公主当节制口腹之欲,以免久积生疾。”
北方地处r带,水果产量极大,香蕉、蜜橘、西瓜不断。而平汤城地处内陆,气候干燥,要将r带地区的水果运往内陆,一多半都坏在路上,西寰平时也吃不到太多的瓜果。
如今嫁到咸国,是四季水果不断,从她脉象来看,隐有痰湿之症,多半是甜的吃太多,久而久之容易引发其他疾病。
诊完脉,百里燕收起药箱,准备告辞:
“殿下圣体安泰,小民告退了。”
“慢着,魏郎中。”
西寰细声细语叫住百里燕,走下床榻走到跟前,目光一改方才锐色,转而透着一股柔光:
“魏郎中诊资不要了吗。”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百里燕诺诺连声,西寰轻柔优雅的淡淡一笑,似有讪意,又隐隐藏着试探意味。她从腰间佩袋掏出一块金铤,随手递了过去:
“先生幸苦一趟,还请魏先生收下。”
“小民不敢,殿下美意小民心领,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莫非魏先生是嫌本公主给少了?”
“不是,给太子妃殿下诊病,乃小民之福,怎敢再收诊资。”百里燕故作惶恐,目光也瞟了一眼那枚金铤,约有三根寸金的份量。
此时西寰又道:
“今后少不了要向魏先生请诊,魏先生若是不收,便是藐视太子,藐视咸王,魏先生一定不希望小命因为一块金子丢了吧。”
“既是殿下恩赐,小民收下便是。”
百里燕伸手去接,金铤刚一到手,西寰左手猛抓住他右手,顺势缠了过来。
纤细柔软的玉指细腻弹滑,即便只是轻轻的抚摸一下,心头也如一阵春风拂过,吹的心头心旷神怡飘飘欲仙。百里燕忍不住看去一眼,四目相对之下,西寰温声细语几乎就要凑到他的怀里说:
“魏先生要是燕子弟弟该有多好。”
她这话似是而非,听不出到底是吃准了自己就是百里燕,还是没吃准。相反百里燕心头一毛,只想到一个词形容眼下的西寰,那就是“n”。
西寰守着十三岁的太子,尚是处子,便有这等ns。倘若太子能打雏了,西寰进入生理需求期,而太子年幼,她岂不放荡成性!
百里燕心头一阵乱跳,他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挣脱西寰的玉手,低着头道:
“小民万死,小民万死。”
西寰却是一笑:
“呵哈哈魏先生何罪之有,请吧。”
西寰绕过百里燕来,推开双开门,百里燕跟着离开偏厅,此时额头上已是浮出一层细密的汗水,赤红的两腮依然隐有红霞。方才是西寰最后的试探,还是其他什么,百里燕捉摸不定。
走出偏厅,西寰吩咐侍婢领百里燕出府。少时片刻,侍从管事顾晨来到正堂,凑近了西寰小声问道:
“公主,此人可是百里燕?”
“像,但又不像。”西寰道,脸上浮出一丝趣色。
“那干脆”
顾晨做了个抹脖子动作,西寰登时目光一棱,脸色沉了下来:
“父王只令摸清此人底细,为我晋国所用。若不是百里燕,杀了他岂非坏了父王君国大事。”
西寰现在反而觉得即便魏贤就是百里燕,百里燕也是丧家之犬有家难回,否则也不能苟且安身于咸国,以行医为生。
歧国如今已被晋国驻军,咸国也向晋国称下邦之国,魏贤既已投到咸国,也是插翅难飞。歧国他是甭想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除此之外难道魏贤还能逃去其他列国不成。
而如果魏贤不是百里燕,贸然把他杀了,反而不利于晋国。魏贤才十九,如果能为晋国所用,未来大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此时百里燕骑着马,缓缓走在回益草堂的路上,心里想的却是西寰:
“真没看出来,西寰骚也骚到了骨子里,没有就露出n本色。不过话说回来,她究竟是看破还是没看看破呢。”
时隔四五年,人的变化是极大的,四五年前自己还是发育不全的少儿郎,如今血气方刚正值青年,变化还是很大的,即便有照片,对比之下时隔四五年的变化也是天差地别。
百里燕笃定,西寰自己多半也不能肯定。但一想到王蕊,百里燕的心如同被刀绞一般,不时隐隐作痛。
王蕊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虽无夫妻之实,却也有夫妻之情。晋王为加害自己,为说服王硕,竟让将王蕊许给太子为侧妃。她现在已为人妻,百里燕的心里泛起一丝的酸楚,像是被针扎一般,伤口不停的在滴血,是自己太懦弱了吗!
回到益草堂,将那块金铤交给了的萧儿,她狠吃了一惊。这才一天功夫,就到手了七根寸金,换做是以前,兴许她一辈子也见不到一粒碎银锞。
金铤是官方的礼器用金,既参与流通,又作为国库贵金属储备的标准金,相当于央行的金锭,祭天和邦国礼尚往来都用金铤,也不乏寸金,但金铤更彰显敬意。
小金铤为一根寸金重量三倍,大金铤是一根寸金的五倍,还有十倍和五十倍寸金的大金铤,但并不参与流通,而是作为国库储备用于开支。
市面上一般也难见到金铤,多半都是王公贵胄每年得到封赐才有,寻常商贾谁能持有金铤,都能开个新闻发布会吹嘘一番。
当天晚上,赵逊请百里燕过府,说的便是安泰侯之子姬康和西寰请诊两件事。
姬康一事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西寰请诊一事,赵逊担心是否是被西寰抓到了方伯封君一事的把柄,百里燕只说是安泰侯请诊时巧遇西寰,西寰临时起意请他过府看诊。
至于探查身份一事,百里燕只字未提,一旦跟赵逊说破,他定能料到自己就是百里燕。当年出逃的时间、地点相差也不过十来天,赵逊推算一番便能知道。
这天过后,西寰倒也没再来骚扰,只是益草堂外明里暗里多了许多不速之客,想必是西寰吃不准,继续加派人手跟踪。甚至有一日自己黄昏出诊回来晚了,萧儿反应自己的书房似有被人闯入的迹象,种种情况表明,西寰仍没有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