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马贼开始散去,宋杰等人催马杀到村中,与百里燕一众人等汇合,宋杰大吃了一惊。只见百里燕手持一杆长枪,满身是血,显然是临阵冲杀一番死战。
“魏郎中,情况如何。”
“马贼已经逃散,村中伤亡不宋兄怎又半路折回。”
“我与方德等人眼见马贼不是冲我等而来,又见村中起火,想来定是马贼劫掠荒村,这才折返杀回。不想魏郎中还是智勇双全之人,短时竟聚齐数百人众,御马贼于益草堂。还好赶回及时,不曾令这般马贼得逞。”
益草堂搭建之初设有木栅,还有沟壑、小溪、池塘,本就有地利之便,若是步兵来袭,今晚恐怕就没这么侥幸。幸好是马贼偷袭,天黑不熟地形情况之下,一头扎进来难以展开队形,更不利于机动。守住几个孑口,便能遏制马贼的攻势。
马贼散去不久,百里燕也不敢掉以轻心,为防马贼杀回一个马枪,就地用马贼散落的兵器武装村民,巩固益草堂防御。同时率五十壮丁与宋杰、方德等人搜索村中藏匿马贼。
待到天明,共计抓获活口七人,马贼尸体三十具,另有战马四十六匹,其中二十五匹不同程度受伤。以此算来,马贼最晚连死带伤因在六十人以上。
屯村死亡人数虽然不多,伤者占了多数。共有十六人死于昨晚交兵,七十一人受伤,其中十二人为重伤残。
经审讯得知,这伙儿马贼流窜于鼎炀、广信、麟城三地烧杀劫掠已有七年之久,人数五百多人,一半是骑兵,昨夜率众偷袭者正是马贼头子霍行。
马贼专以劫掠过往客商为生,荒年也劫杀村寨掠夺粮食、女人。昨夜突袭荒村,是马贼霍行接到雇主的生意,以三百根寸银的价格,要取百里燕的向上人头。
三百根寸银不是小数目,远非三百贯铜钱可比。荒年粮价暴涨,三贯铜钱也买不来一石稻谷,但三根寸银却能轻松买到一石精米,三百根寸银便是一百石精米,拿得出三百根寸银买人头的绝非普通人物。
“这些个马贼都是小卒,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都先押下去吧。”
吩咐刘灶父子将人押走,百里燕胸口的恶气翻涌起伏。这时宋杰带着方德等人返回荒村,手里又牵回了两匹战马。
“魏郎中,这些马匹皆是清一色的草原战马,这批马贼绝非普通山匪。”
“宋兄也看出来了?”
百里燕说道,顺手将马蹄翻过,马蹄掌钉着上好精铁打制的马铁,虽然没有铁蹄花,但上好精铁打造的蹄铁绝非普通马贼能够弄到。
时下马蹄铁多半为软青铜和杂铁,铁器陆续普及后,中原骑兵陆续更换精铁马蹄铁,但也没奢侈到马贼都能配备精铁马铁蹄的地步。
而军用马蹄铁多有铁花,以视区别,马贼即便抢夺了战马,也不应有能力将马铁悉数更换,更没有这个必要。
唯一的解释只有这一支马贼背后有人操控,此番目标如此明确,直接冲着百里燕向上人头而来,更说明这股马贼是一伙儿受到操控的人马。
“宋兄,荒村一劫损失惨重,也连累了各位以身涉险,魏某实在过意不去。”
“诶,此种打家劫舍之事理当相助,只是这等马贼盘踞于此,昨夜谋害魏郎中不成,他日定会变本加厉,倘若不斩草除根,久必生患。
眼下汤钊兄弟伤势少说半月难以痊愈,宋某愿助魏郎中一臂之力,荡平这股马贼,以还荒村太平清静,不知魏郎中意下如何。”
闻讯宋杰有意剿灭这股马贼,百里燕心中一喜:
“宋兄若勉为其难,此事大可不必惹祸上身,在下自有办法应付。”
“此等贼患若是不除,我等御客有何颜面立足江湖。此事魏郎中莫要再说,一月之内,定叫马贼全军覆灭。”
宋杰信誓旦旦,要在一月之内覆灭这伙儿马贼,百里燕并不怀疑宋杰由此能力。
宋杰、方德等人都是御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御客的信条,更何况当着御客的面烧杀抢掠,无异于打御客的脸。宋杰等人若是置之不理,传扬出去,将再无颜面立足于江湖。
但要剿灭四五百人马贼绝非四五人所能干成,宋杰随机派出马森、马林、顾善三人分头前往广信、鼎炀等地发出御客召集令,召集散落在附近的御客即刻前来荒村集结,共谋讨伐马贼之事。
御客召集令是御客召集区域内同门御客的主要手段,召集令所到之处,各路御客根据自身情况,自由决定前往集结地点。因御客召集令发布较为方便,但凡御客皆可发出召集令,因此非特殊事态不得擅自发布召集人马,违者可判重罚,甚至切手。
昨夜交战荒村被杀十六人,家属和死者急需抚恤,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宋杰提出剿灭马贼霍行,百里燕心里却想着借此大发一笔横财。
马贼霍行为祸地方七年之久,始终游离于麟城、鼎炀、广信三地之间的丘林之中,官军始终无法剿灭。现在来看,定是有人暗通款曲助纣为虐,利用霍行达到一己之私。甚至不排除宋杰、汤钊等人此前遭遇劫杀,也是霍行等人受人所雇佣而为之。
上午辰时左右,广信城东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姜闵与秦翰正襟危坐于小院之中,二人间桌案上摆放着一盆凿碎的冰块和几碟酱料,一盘已经切好的鱼生片码放整齐的贴在铜盆的内侧,即便不吃,看在眼里也平添了几分惬意和凉爽。
“秦兄路上鞍马劳顿,可有什么最新消息。”姜闵问道,用筷子取了一片鱼生,蘸着梁国进口的酱油,送进嘴里细细嚼着。
“多是关于新政传闻,咸国各地陆续出现劣质商品,买者多是百姓与佃户,而卖者甚多,其中不乏权贵勋戚之流。如今广信也难逃一劫,我正打算从志国、孙国运入商品冲抵劣质商品,不知姜公能否行个方便。”
“方便是可以,要是真能引入外货,倒也是一桩好事。只是晋国将水军扎在广信码头,对来往货船盘查甚严,难以走私。至于内陆,边境走量又少,难解燃眉之急呀。”
广信城所有土地税负都归姜闵所有,唯独海关、海防不在姜闵控制之下。此前尚能以贿赂收买手段将海关控制在手,通过海外贸易输入的商品多半可以免去征税。
现在晋国水军一万人驻扎广信码头,每日盘查来往商船无一疏漏,这就让姜闵很难再大规模从海上输入免税的国外产品。
如果从陆路越境绕过边关税监,货量又太少,路途变数较大,价格也不合算。
“秦兄,我府上门人魏贤献上一计,就是不知秦兄意下如何。”
“他?”秦翰皱了皱眉,问道:“姜公不提,我倒给忘了。姜公可知昨日魏贤与几个御客有过来往。”
“御客?几个御客有何值得秦兄大惊小怪。”
姜闵不以为然,秦翰不动声色看了眼姜闵,未察觉异样,转而回到之前话题:
“就是觉得魏贤此人行事乖张,令人摸不着头脑。姜公方才说他有妙计,不知是何高计。”
“是这样”
姜闵将昨日百里燕所提“禁市配给”之计和盘托出,秦翰脸上在闪过几分惊骇后,断然拒绝此计:
“禁市之举断然不行。一旦全城禁市,广信数以千计商户何以为继,此事切不可听从魏贤之言。”
“可如此却能保百姓不受劣质商品袭扰,同时能将百姓税负提前收入府库,商户的损失公府酌情暗中贴补一些,如此也能暂解燃眉之急。”
“不行,此举贻害甚广,将一年吃穿用度一并由公府支付百姓,一年之内商户岂非去喝西北风。”
姜闵不曾料到秦翰反应如此激烈,只好退一步道:
“那秦兄有何高见?”
“只要弄来充足货物,以低于劣质商品的价格出售,非但百赚不赔,还能让劣等商品砸在郭、张、陈等人手中,此乃唯一可取之法,别无他途。”
禁市的结果是切断所有资金链,将资本扼杀在初级生产阶段,阻止资金和商品的正常流通,而后采取计划经济,代替市场运作。秦翰作为广信城第一富商,贸易络遍布整个北海,魏贤直接切断广信的资金枢纽,第一个破产的就是秦翰,秦翰当然不会同意。
相反,秦翰要在物价严重畸形扭曲的当下,从国外输入商品,以商品质量谋取高额利润,即便是同样的价格,质优者更受消费者欢迎,即便是价格超过老百姓难以接受的程度,但只要存在消耗,存在必须要的需求,老百姓依然得拿出真金白银购买生活的必需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