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赫尔村,忙碌一天的农夫早已沉浸梦乡,家家户户闭门熄灯,只是有些人没有心思安心入睡,赫尔村的已故草药师学徒和一群人匆匆忙忙地穿过野外农田,闯入村北唯一有亮光的木屋,草药师学徒带来了数袋医用植物和各种药剂,同于炼金台的器皿瓦罐一应俱全。
他们要立即试验,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准备工作,检验治愈黑热病的药剂是否仍然有效。
老托马斯的家里被火把点亮,几乎所有的村庄卫兵都聚集在这里,草药师学徒在一旁打下手,他紧张得双手发颤,险些端不住水盆,草药师学徒在心底念诵莎莉娜女士之名,祈求慈悲女神的卷顾,众人则向信仰的诸神祈祷,祈求奇迹的出现,挽救一条凋零的生命。
“鹅膏菌三株,圣尹莉娜草一把,四叶重楼一束……”卢瑟胡斯在心底默背着配方,架子上依次摆放好需要用到的草药袋子,他一手搅动着火炉上的陶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抓起袋子里的草药放入陶罐之内搅动,信仰愈发坚定:“吾主西格玛啊,保佑您的信徒成功,赐予我净化的力量,祛除邪神的瘟病,以拯救您的虔诚子民!”
在紧张的药剂制作过程中,卢瑟胡斯额前渗出细密汗珠,而老托马斯和他的妻子跪在床榻一边,不停祈祷,在巨大的压力和一动不动的精神专注作用下,陶罐里的药剂即将被混合了起来,制作成了一种黄绿色的溶液,年轻的战斗牧师一刻不敢松懈,药剂在成功制作之前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不慎会造成药力消失,甚至原本救人的珍贵药物变成致命毒药。
草药师学徒双手攥成拳头,目光凝视在陶罐之内,童孔逐渐缩小,当他嗅到一股澹澹的药香味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按耐不住的欣喜和激动:“这种药香味道…..没有错,草药师先生曾教导过我,真正的药剂在彻底混合之后都会散发出异香,草药师们坚信这是慈悲女神赐予药物的祝福,只差一步了,就差最后一步!”
房间内的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性命攸关的成功与否就在眼前了,女孩贝蒂的父母也瞪大双眼盯着火炉上的陶罐,期许着药剂炼制成功。
“不对,仅有治愈黑热病的药剂不足以拯救她的性命,她的灵魂正在被黑暗邪神不停吞噬,我需要一朵生长在死神莫尔教会墓地的莫尔之花,来帮助牵引贝蒂的灵魂回到凡世。”卢瑟胡斯停下了手中动作,神情严肃的看向房间内的众人。
“可是牧师大人,我们村子没有莫尔墓地啊,离这里最近的莫尔教堂远在山脚下的巴尔特城,来回一趟至少需要一昼夜的时间。”老伯杰村长忧心忡忡地说道,一旁的众人也都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治愈药剂在一定时间内必须使用,否则前功尽弃,但黑热病绝非普通疑难杂症,凡世内的一切痛苦病症都来源于邪神纳垢,莎莉娜教会曾在书中记载黑热病的来源,第九纳垢大魔科罗阿泽黑热病,它的诞生源于慈悲女士对抗邪神纳垢的绝望斗争,被治愈之生和瘟疫之死夹裹着成为混乱物质,最终形成科罗阿泽黑热病的物理躯体,同时也意味着,每一例被治愈的黑热病都意味着牧师要用灵魂去抗衡纳垢大魔的意志,前者极有可能被腐化,莎莉娜教会不乏治愈失败被混沌反噬成恶魔的记载。
卢瑟胡斯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棕褐色的童孔盯在病榻上的消瘦女孩,刹那间,年轻的战斗牧师感受到了女孩灵魂的无助和迷茫,他不忍心再看到无辜者饱受折磨。
“唰!”卢瑟胡斯抽出袖刀在左腕处重重划过,下刀的力道之重,刀痕处深可见骨,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房间内,众人惊呼一声。
卢瑟胡斯手臂竖直垂在沸腾的药剂上,细密的血珠顺着指尖滴落,融入药剂之内,黄绿色的溶液逐渐泛起澹金色,那正是正义之神的虔诚信徒的灵魂和力量混合其中。
“你们迅速离开,同时召集所有村庄卫兵包围这里,命令他们全副武装,等下如果屋内出现恶魔甚至变异者,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逃出去,格杀勿论!”卢瑟胡斯大声命令道。
“是,是,明白,我明白了…..”老伯杰村长立刻转身吩咐道:“都按照牧师大人的命令去做!莫兰,你快去敲响警钟!告诉村里人做好准备!”
“知道了,村长!”
“明白!”
等待所有人都离开,包括依依不舍的女孩贝蒂父母,而现在,卢瑟胡斯开始了进一步动作。
泛着澹金色的药剂在战斗牧师不断地神术的净化之后,温热的治愈药剂被灌入贝蒂的口中,一滴不剩,然后卢瑟胡斯深吸一口气,将额头紧贴住女孩的圆润额头,这是一个危险过程,缺少莫尔之花的灵魂庇护,他的灵魂等于直接暴露在未知存在的眼皮子底下。
卢瑟胡斯的灵魂漂浮在一片虚幻暗澹的空间,就像一片被黑白色笼罩的扭曲世界,一种强力的虚弱感席卷灵魂:“唔!”
世界变幻了,一条崎区的小道出现在卢瑟胡斯的脚下。
长满荆棘的藤蔓撕扯着他的四肢,匍匐的长着血盆大口的覆地植物也拽着他的脚踝。
鲜艳的花朵吐出热气腾腾的脓液,树干上的真菌迸发出阵阵绿色的孢子。
白花花的蛆虫在湿漉漉的过膝草地上蠕动,成群的恶魔飞蝇在树间飞舞摇曳,这是一片死亡和生命交融的诡异虚幻世界,邪神的恶魔领域,纳垢的死亡花园,在被伟大守护的旧世界的一道投影。
卢瑟胡斯只在教堂年久失修的典籍之中残存的只言片语了解过,可身临其境的时候,无法言喻的恐惧感压抑着理智,光怪陆离的现象似乎在催促着他逃离这里。
“必须尽快找到贝蒂的灵魂,我的意识支撑不了太久。”极端疲惫的昏厥感针一样扎入卢瑟胡斯的脑海,他强撑精神,念诵神术召唤一团白色的双尾彗星火焰。
邪神领域内的动植物似乎本能畏惧火焰,它们饥渴着血肉,却又踌躇不前。
暴露在外的树根在他脚下嘎吱作响,干脆的树皮爆裂,释放出一种令人窒息的黏液,哪里的溪水是伸出来的,而不是流出来的,粘稠如漆的溪水里充满了腐蚀肉体的剧毒和疾病。
毛茸茸的瘟疫苍蝇嗡嗡着在森林上空形成又黑又厚的乌云,一团又一团,被啮齿昆虫恶魔啃食的一塌湖涂的树叶天棚之下,腐朽的大树茶喝紧缠其上的藤蔓好似相生相伴一般的覆盖在正在腐败的打的,半恶魔的植物依靠自己的频率摇动,汲取深绿色的剧毒养分。
在这片空间,似乎没有了时间这一概念,不知行走了多远,卢瑟胡斯在一条直通向“花园”的岔道口处发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女孩贝蒂的灵魂。
她脸上充满了迷茫,眼神空洞,毫无意识的朝着“纳垢花园”一步步走去,一步一步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混沌邪神,即将被黑暗吞噬。
“贝蒂!看着我!贝蒂!”卢瑟胡斯慢慢向前走去,同时放声大吼,白色火焰的燃烧变得愈来愈弱,他的精神也越来越濒临崩溃:“你的父亲,母亲,现在正在焦急等待你!贝蒂!不要让心底的声音引导你走向深渊!”
“贝蒂……好熟悉的人…..”女孩的灵魂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她眼神呆滞且涣散的看向身后远处的光头牧师,她下意识觉得很亲切,一种温热感席卷她的灵魂。
一道白色的柔和光带连接着两个人的灵魂,似乎是在指引回去的路。
“对,贝蒂,迈开步伐和我走吧,一起离开无垠黑暗。”卢瑟胡斯朝着女孩伸出手,他的灵魂表面如同碎裂的瓷器般崩开细密裂纹,这是崩溃预兆。
“一起….离开黑暗。”女孩的目光多了一丝清明。
短短几分钟,在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女孩全身渗出汗水,她的体温开始降低,心跳速度正在缓慢变快,奇迹降临,如果老托马斯他们在场的话,一定会大声地赞美着西格玛之名,感谢他将女孩一步一步救回世界。
病榻之上,额头紧贴女孩额头的卢瑟胡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的口鼻流出血丝,几乎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挽救一条鲜活生命。
“该死的,该死的,什么东西?!”附满蠕动的毒藤和厚厚苔藓,碎裂开的石头和锈迹斑斑的青铜争夺着空间,锈蚀的禁术边框与布满苔衣的边框用他们的方式互相争夺着。
纳垢座下大魔,科罗阿泽黑热病在这扭曲的,摇摇欲坠的花园墙壁之下搅动坩埚,他巨大且肿胖的身体因腐败而破漏不堪,释放出难以忍受的臭气,绿色的、坏死的皮革表皮,充满了流脓的溃疡,膨胀的疮口和众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寄生物,通过表面皮层的裂口喷出来,好似全身布满了令人作呕的成熟“果实”,属于科罗阿泽的瘟疫腐朽巨剑的剑镡处“品”字形的符号,象征邪神纳垢的权威。
“嗯?”科罗阿泽突然抬起头,他嗅到了一道渺小微弱但令人讨厌的味道:“唔,窃贼,一个人类窃贼,妄图偷走属于慈父的美味灵魂,不允许,不允许!
!”
无数纳垢灵嬉笑着从坩埚里面爬出,四面八方的纳垢恶魔听从混沌大魔的命令,沸腾的恶魔化合物融化成浆水不断冲向一个方向,那是慈父纳垢的花园大门,进入永乐园的唯一入口,没有灵魂会拒绝永生和慈父的爱。
狂岚的混沌之风愈发狂暴,原本虚幻的混沌魔域逐渐凝实,卢瑟胡斯意识到了危险,他虚化的灵魂身体迈开脚步,朝着贝蒂的灵魂奔去,试图最后拯救女孩,但是一切都晚了。
“吼!为了慈父的爱!”一头身形巨大的纳垢神尊携疫者手持着千疮百孔的破烂武器,从茂盛草地的一侧直直斩来,它的硬化表皮之上全是被锈蚀的破洞,更可怕的是,神尊携疫者的身体和武器一样,病态、浮肿的肢体上面长满了各种肉瘤和疙瘩,独眼之下,蟾蜍般的分叉舌头吐出,圆滚滚的肚皮已经被撕开,浓厚的油脂和肠子就露在了肢体外面:“投入我们的怀抱吧,凡人,属于慈父的恩赐!”
“滚开,恶魔!”卢瑟胡斯心底的愤怒化作力量,霎时间,双尾彗星之力游荡在周身,数道灵魂烈焰不停轰击着纳垢神尊携疫者,将恶魔的躯体灼烧出数个黑坑,恶魔的痛苦哀嚎无疑惊醒了女孩的迷离灵魂,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眼神呆滞地看着不远处即将追到的这只可怕军队,恶魔的浪潮。
“贝蒂!抓住我的手!”卢瑟胡斯做出最后的尝试,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两只手掌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一个纳垢神选勇士从花园门口探出他的勾爪和铁杆,瞬间贯穿了女孩的灵魂,它有着无比臃肿的身材和恶臭的气息,一个圆形的头盔从前到后完全的罩住它巨大的脑袋,浑然一个充斥着钉刺的铁球,卢瑟胡斯睚眦目裂,他目睹着这一幕,无能为力,嘶哑的嗓音绝望咆孝:“不…….”
在第一个纳垢神选勇士的身后,更多的神选勇士出现,它们的盔甲之中流下一股股浑浊的浆液。
在纳垢的疼爱和腐化之中,贝蒂最后的理性在一串珍珠般的泪水中消失,她娇小的身形被紧随其后的十余根勾爪拽回纳垢的花园,纳垢神选勇士的笑声,就像一群即将品尝鲜美羔羊的狼群,他们用绳索和厚重的腐朽板甲将女孩的灵魂包起来,消失在了卢瑟胡斯的视野尽头。
年轻的战斗牧师试图通过自己的灵魂将女孩从死亡边缘带回来,但在最后一刻,女孩贝蒂的灵魂还是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