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不觉泪眼朦胧,她轻轻抚摸太子黑乎乎的脏手,只觉心下揪痛,轻声呼唤道,“太子殿下……”
不料太子却一把反握住她的手,似一把铁箝箍住她,握得她生疼,睡梦中仍是那句,“常久!你别走!不要丢下我!”
常久方知刚刚绝不是幻听,而是太子在梦中发出的呓语。
李临淮心知有异,他朝马背上那人打量半晌,一时也辨不出那人到底是不是太子,不由地出声询问,“常久姑娘,这,真的是太子殿下?”
常久点头,泪水珠子一样地掉落下来。她不知道他是怎样日夜不休地奔过来的,竟把自己累成这般模样。
这时怀西也早已赶了过来,见果然是太子哥哥,且是这般模样,惊得一张小嘴都合不上。
常久去牵马,准备带太子回客栈,一伸手才发现,这匹马根本没有笼头,而且太子就那样趴在光溜溜的马背上睡着,根本都没有马鞍。
常久惊讶的看向李将军,眼睫上犹自挂着泪珠,“这难道是匹野马?”
李将军摇头,“应该不会。若是野马,在太子睡着的情形下,不会跑到大街上来。”
李临淮挥手叫随从速速去买一幅马笼头回来。随从领命去了,不过一盅茶的工夫,提了一付崭新的马笼头回来。
三个人围住马,利落地给马上了笼头,一行人便即牵马回了常久住处的客栈,太子仍在熟睡中,嘴里不时嘟哝一声,“常久,不要走!”
李将军的几个随从帮着把太子从马上抬下来,往客栈里抬的时候,太子方醒了过来,迷茫地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当他看到常久时,猛地挣开几个随从的手,一个大虎扑把常久紧紧抱在怀里,捶打着常久的背,放声嚎啕大哭,“常久!我可是抓到你了!我让你再跑,我看你跑到哪里去?我可不是做梦吧?!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是狠心,一声不吭撇下我就往西来了!”
哭得像个几岁的小孩被娘丢了又找到娘一样,涕泪和流,伤心欲绝。
常久忙挥挥手,叫大家散开,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劝他,“别哭了,一堆人看着呢,多失体统?你可是太子。”
常久不劝还好,一劝哭得更厉害,“我就哭,我就哭,你还知道我的太子?谁让你瞒我骗我,谁让你不告诉我的!”
“咱们先回客栈,你歇息一会儿再说好不好?”常久柔声细语总算把太子劝回了屋里,围着的人这才散开。
绿柳和圆月没等常久吩咐,便赶紧去给太子备沐浴的热汤,又托客栈里的小二跑出去估摸着太子的身量买了两身上好的男子衣袍回来,以备换洗。
太子把满腹委曲和愤怒抱着常久哭了个够,这才停下来,看住常久,恨恨地说,“以后你再敢这样对我,我这就样折磨你,也不怕失什么体统,也不怕光天化日之下丢人。”
常久柔声嗔道,“好了。好了。叫绿柳和圆月服侍你沐个浴吧,瞧你这身装扮,成什么样子,简直就是个流民。”
“我不要别人服侍,我就要你服侍我!”太子使出无赖加撒娇的阵势。
常久正色道,“太过了啊,常久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普通民女,乃是天子亲自委任的和亲副使。”
常久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太子更来气,抓住常久的手,逼问道,“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要出任和亲副使的?为什么要瞒我?!”
“送你离开长安出巡东都第二天才知道的。”
太子满目忧伤地看着常久,“常久,你变了。你自朔方归来以后,整个人大变了,你如今不只杀人不眨眼,说谎更是不眨眼。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将要出任和亲副使的?”
常久长叹一声,避开太子灼热逼人的目光,“太子殿下,先去沐个浴,好不好,你如今邋遢成这样,对着你我说不出话来。”
常久说完,随即便对外间吩咐,“绿柳,圆月,服侍太子沐浴。”
二人应声“是”,进来跪在太子面前,垂首低眉齐声道,“热汤已备好,请太子殿下沐浴。”太子这才起身去了。
太子去沐浴,常久来回踱步,苦思良策,看如何能让太子平静下来,心平气和地离开此地,回到长安。
正沉吟间,忽听得屋外有人报说,“韩王与和亲主使苏子翰及随使宗正君前来参拜太子殿下。”
常久心下暗叹,“来得好快啊。”便出门去迎,刚走至外间,却听正在沐浴的太子在屏风后淡淡说道,“常久,你不许去屋门一步!你就站在那里对他们说,本太子已知他们来过,礼数到了就好。我正在沐浴,不方便见他们,请他们回去吧!”
“太子殿下,先让他们在外间等一下,等你沐过浴,参拜也可。你看如何?”常久觉得有些不妥,便轻声询问。
“不必了!不过虚套客气,本太子没工夫与他们闲扯!请他们回吧!”太子的一门心事都在常久身上,生怕一个不留神,再让常久溜掉,那有心情虚应别人。
常久不想激怒太子,一来念他远来不易,亦怕一会儿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得人在屋内,把太子的意思委婉说于屋外的韩王等人,屋外一阵脚步声响,韩王等人离去了,常久站在当地,正愣怔间,不防太子已沐浴完出来,展开长臂,自身后一把抱住她,抱了个满怀,鼻子在她的发间轻轻嗅闻,绿柳见太子如此猴急,不由吃吃轻笑,圆月却崩着脸,似是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常久还来不及反应,太子已揽腰抱起她,一个美人抱,将她抱回里屋,抬脚后扫,把屋门给踢上了。
常久蹙眉嗔他,“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也不怕丫头们笑话。”
太子只是含笑看着她,满目柔情缱绻,一语不发,就那么抱着她,也不放下,也不许她自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