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来的都是真情实感真实体会。可是听在常久这里,就未必了,对于她来说,搂抱亲吻已够亲蜜了,昨晚的赤呈相对还重重相压,已经超出了了她所理解的亲密的范围,在她看来已经很过了,可是对李临淮来说,还犹嫌不够。她不能休会他说的那些,或者说不能有深切的体会,他都已经那样了,还觉得不够,她便觉得他真是太过分了。占有欲,这样在她听来十分刺耳的词,他竟然可以毫不在意地脱口而出,真是太粗莽了,她以前觉得萧烈已够粗蛮了,如今李临淮跟萧烈相比,便不只是粗蛮了,简直就是野蛮人了。这令她心中无奈的同时,更加不喜。
因着这些不喜,她很想迅速离开他的怀抱,可是只是紧紧抱着,不肯松手。鬼使神差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便想起他曾跟她谈起过关于他亡妻的一些话,她记得他说过,他常常会想起她,一直忘不掉,会经常梦到她,梦到她在梦中对着他流泪,十分委曲,然后他饱含深情地说,他知道他的亡妻是在用这种方式抱怨他以前只知道沙场拼命,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一眼,也没有好好疼爱过她,直到从梦中醒来他都会很难过,自责自己那时候年轻不知道疼人,也没有常常待在她身边,好好陪伴过她,以至于每每想起,都觉得心如刀绞,也因此,他才对石珍珍逃避的。
她清楚地记得,他对她说了这些话之后,突然打住,颇为后悔的样子,之后,连招呼都没跟她打,便匆匆离开了。
那还是刚离开长安没多久,石珍珍追到河西走廊之后的事,转眼也有好几个月了,她想起来,却仿佛历历如在耳边。
她忽然抬起头来,看住李临淮的眼睛,看进他的瞳眸深处,轻声问,“李将军,你可还时常梦见你的亡妻,你心中对她的愧疚,可还在?”
李临淮不意她突然会问出这个问题,神情一愣,身体一僵,双手不由地就松开了,他的胸膛开始急剧地起伏,想来心中是很激动的,他怔怔地看住常久,傻眼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常久不过是借此脱开他的怀抱,没想到他一直紧箍着她的双手,果然就松开了,似是完全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常久再没有说话,由着他出神发呆,转身轻手轻脚地便走了。谁知,她迈开腿还没走了两步,忽然李临淮长臂一伸,便捉住了她,声音嘶哑地低问,“常久,难道,你连她的醋也要吃么?”
常久自以为得计,可以顺利离开,谁知却又被他捉住,心下恼怒,我吃的哪门子醋啊,我根本不想理你好不好,只是,她面上却带着微笑,故意刺痛他,“对呀,我就是吃她的醋了,怎么了?”
可以看得出这个回答对李临淮的打击不小,他神情默然半晌,才又鼓起勇气,可是说出话来,已没了一点底气,“可是,她都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哈哈,原来,原来,他也有软肋,想起他昨晚的冒犯,再看他如今失魂落魄,魂不附体的样子,常久心下竟然觉得十分高兴,她简直想当场就放声大笑,心下有一种恶意的欢快在漫延,想阻止都阻止不了,这种恶意的欢快会快速地四下漫延,直到她的四肢百骸,那种通体舒泰的欢快,美妙得简直无法形容,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乐疯了,并没有感觉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她只恨自己昨晚没想到这一出,她昨晚怎么那么傻,那么笨,要是她昨晚想起这个问题来,她不就不会受到他的侮辱了么,看来,这一招对他很管用,以后他再对她有什么不轨之举,她便会祭出这一招,看他还猖狂得起来么?哎,常久欢喜地心下直叹,抓住一个坏人的软肋真是莫大的快乐。
她心情大好,一扫从昨日到今早刚刚之前心头的烦恼与阴霾,她决定就此给他重重一击,彻底打消他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念头,打定主意,于是,她轻松地微笑着问,“走了几年了又怎么样?她不一直还在你心里么,你不是一直觉得对她问心有亏么?你不是一直都在梦到她在你的梦中流泪么?你不是一想起她来便觉心如刀绞么?你昨晚脱光自己剥光我,把我压在你身下,想要了我的时候,你脑中可曾想过她?嗯?李将军?你告诉我呀,想过没有?”
常久再次把李临淮逼入两难境地,他心情复杂地盯着常久,张嘴想说什么,却也只是张张嘴,并没有说出来,反复怎么说都是错,说没想没梦到吧,他之前确实在她面前说过他对亡妻思念的话,说想她梦她了吧,似乎又对不起常久,之前两人谈到这个问题时,他针对是石珍珍,因为心里对她没有爱恋,便没有任何顾忌,如今,他对常久的思恋已刻骨铭心,只觉一时都不能忘,只觉一时都不能没有她,面对她的这个追问,他如何回答才能完满?才能既不愧对亡妻,又不伤害常久?
常久看他如此痴痴傻傻,心中那种恶劣的快意更加浓烈起来,她其实并不要他的答案,他说什么她都无所谓,但她偏要在他面前做出他怎么答,她都会重重受伤的样子,她装出很难过的样子,心里却恨恨地对李临淮说,“李临淮,你别怪我问出如此无情的问题,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想到这里,她盯着李临淮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故作忧伤地对李临淮说,“李将军,我知道让你回答这个问题很为难。但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为难,你只要松开我的手,完全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李临淮被她的话刺得非常受伤,心头尽管有千般不想,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松开她的手,放她离开。常久得逞,撇下他,步履轻松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