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张承延终是能够骑马了。现如今已经有了马鞍、马镫,加之马的性格也很温顺,他的骑术算是入了门。只要马匹不受惊,他倒是可以安安稳稳的骑上一天。至于纵马狂奔,现在还有些难度,他自己估摸着,等到返回明州的时候,或许就可以那么做了。
多日的旅程,多少有些枯燥乏味,不过距离言州不算远了,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能抵达了。言州,地处江南东路最南端,距离福建路和两浙路也不远,实际上更像是处于三路的接壤地带。
“言州此地多山,这大山里面有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寨子,多半都是山民,非我汉人。他们与外界的交流不多,对于我们这些生人,戒备的很。当年,家主也是费了不小的心思,才得到了此地八个茶寨的信任,将茶卖与我们。到了言州,公子若是有兴趣,便可随我们兄弟,跑一次路,熟悉一下情况。”
李安骑着马和李文山走在一起,对这位未来的家主,讲一些言州这边的生意。李文山倒也是听了进去,也不全然打算当做一个甩手掌柜,对于李安的建议,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一趟出来,若是真的一点儿事情都不干,还不如继续当个纨绔子弟,何必受这份苦?
李文山如此,这是大家都乐意见到的,李安也就多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说话间,前面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声音很急,是在纵马疾驰。这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众人心里都没当一回事儿,车队往路边靠去,给人家让路。
疾驰的马匹很多,一眼望去,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来,粗略估计怕是有三十多人。当这些人靠近一些,看见他们手里拿着刀剑的时候,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是遇上了劫匪,若是只抢钱财还好,就怕他们还要命。
掉头跑是来不及了,他们所骑乘的马,体型偏小,属于产自滇南的矮马,用来拉货运输倒是最合适不过了,而劫匪的马,一看就是善于奔驰,都是不逊色于战马的良品。
几十人将他们围在中央,路遇劫匪,是之前没想到的。李家的生意,走条道路数十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车队里不少伙计,已经吓得蜷缩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张承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虽然外人看不出什么来,但他确实是害怕的。
劫匪只是将他们围住,并未动手。一骑从这群人里往前多走了几步,看样子便是匪首了,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一女子。
“看样子你们是商队,从哪里来?”女子骑在马上,她的马高大一些,比他们这些人自然就高出一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要说实话,不然全杀了。”
李文山这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还能在马匹上坐着,就已经殊为不易了。出来回话的自是李安,“女侠,我们是明州的茶商,做的是小生意,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那边的货车上,有一些银钱,女侠可拿去。我等别无所求,只求女侠放过我等性命。”
那女子转身看了随从一眼,那人便翻身下了马,来到货车上。货车上是有一些行李,准备的都是一些露宿野外的东西。那随从扒拉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散碎银两和银票,数目不多,不过二三百两而已。
随从回来和女匪首说了几句,那女子皱了皱眉,看上去不是很满意,她扫了一眼被围住的十几人,然后手里的马鞭指向了李文山,对手下说道:“绑了!”
李文山听到女匪首的话,实在是撑不住了,从马上摔了下去,好在是矮马,没出什么意外。一同跟随来的李家兄弟,一下子乱了分寸,纷纷下马跪在地上求情。不过女匪首没什么反应,平静的说道:“绑你们的是红罗寨,记得拿钱来赎人,一万两!”
张承延现如今就跪在李家两兄弟的身后,听到女匪首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群人更像是绑票的,而不是杀人劫货。既然女匪首,一眼就找到了李文山这个金疙瘩,那他们这些人应当是无碍了。
“大小姐,那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气,该不会也是一个‘肥羊’吧?”
女匪首身边的随从,指着张承延说了这一番提醒。女匪首自是看出来的,这一群人中,最有绑票价值的就是两个年轻的公子哥。不过相比之下,李文山更像一些,与她所见过的一些大家族子弟十分相似,反观那个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到不怎么像。
原本是不打算绑两个的,有一个就够了,不过属下提了出来,女匪首索性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让人把张承延也给绑了。
“女侠误会,在下真的不值钱,乃一介贫寒书生,家中上无老,下无小的,你绑我不值当的。”
虽然被捆了,但是张承延一直在劝说,想让女匪首放过他。李家与他而言,不过是雇佣关系,或许还有一些朋友间的情分,但绝对不够让李家出钱来赎他的,若是赎金少一些,百八十两的,说不定还有些可能,可这女匪首一张口又要了个一万两,无异于痴人说梦,最后若是收不到赎金,怕自己就要被撕票了。
至于李家兄弟后面会怎么做,张承延已经没心情去想了,现如今他被绑匪放在马上,颠簸的头晕眼花,就是没有昏过去。相比之下,李文山就幸福多了,眼下已经是人事不省了,这一路上的遭的罪,他是感受不到了。
女匪首绑了他们,之后便回了红罗寨。一路上虽然未将他的眼睛蒙上,可他也没心情去记住什么路线。落入匪窝,想要逃跑成功,那几率可不大,一旦被发现,轻则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重则直接被撕票,也是有可能的。
红罗寨是什么样子的,他没机会见到的,骑马带着他的绑匪,给了他一下,让他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关在了一个屋子里。里面没有桌椅板凳什么的,只有一堆干稻草,他和李文山就躺在一堆干稻草之中。
他醒来的早一些,李文山还在昏睡。匪徒只是将他们关起来,倒是没有绑住手脚。张承延来到李文山跟前,推了他几下,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心里莫名的起了火气,在李文山的脸上‘啪啪’来了两下。
李文山这才醒了过来,还好他也算镇静,没有大声吵闹,只是有些沮丧罢了。小屋倒是有窗户,不过太高,而且也不是很大,想要从窗户逃跑,可能性不大,窗户上已经斜订了一块木板。至于木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张承延试着拉了几下,纹丝不动。
总的来说,想要从这个小屋里逃走,除了挖地道,或者祈祷墙体突然倒塌,是没别的办法了。张承延现在考虑的不是绑匪拿到钱会不会撕票的事情,其实这应该是李文山关心的事情。张承延在想的是绑匪拿不到赎他的一万两后,他该怎么从屠刀下逃生。
红罗寨,女匪首自报家门的时候,说得是这个地名。看来这红罗寨的名气,应当是不小的,这样的绑票怕也是做了不止一次,现如今应该是声名在外。只是张承延有些疑惑,对于这样的一个匪窝,官府为何不出兵剿灭?
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学着些试策文章,对于一些事情喜欢追根究底,便在脑子里分析起这红罗寨的事情来。官府不出兵,要么是问题在官府自身,比如没兵、没钱、或是官员不想惹麻烦之类的,要么就是红罗寨的实力很强大,或是隐藏的很深。之后便想着如果自己是一名将军,该如何攻下红罗寨……
脑子里就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后来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傍晚,小屋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有人送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