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前这几日,参加科考的士子,或是静心的在家等待,或是三五好友聚会,亦或是去烟花之地。这几日,外乡来的士子们,还不会回去,要等到放榜之后,才会归程。城里一下子多出几千个文人,也算是影响不小了,明州城里城外,都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读书人聚在一起,四面八方的自然都有,虽说大家都是淮南东路的人,彼此相距也不甚遥远,而且地处平原,往来也相对方便一些,但地域歧视这种东西,依旧存在。
现下因科考聚在一起,难免要争一争高下。张承延这几日便收到了好几封这样的请柬,无非都是些比斗诗文的。对于这些文人之间的撕斗,他没心情参与,左右不过就是这几日,放榜之后,还是要各自归家的,以后能不能见着都还不一定。
这些日子他虽没去这些颇为无聊的文会,但也没有闲着。他和秦韵的亲事,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毕竟是娶正妻,这样的事情不能马虎,有些该走的步骤,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他们这门亲事,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双方一时间都找不到长辈来打理,只能亲身上阵,本就是情投意合,找来媒婆也只是穿针引线,其实不需要费多少唇舌的。对于这样的亲事,媒婆自是乐得轻松,两家没有那么多计较,事情办起来也特别顺利。
但毕竟是收了钱的,事情既然轻松,那自然是要办好的。成亲这种事情,有了媒婆在里面的打理,也确实省下了不少功夫。他现如今,只要想着给哪些人送去请柬就好。
一些左右邻里的,就不用那么费事了,只需上门招呼一声就行,但他的那些友人,还是得正式一些。虽说这一年来,陆陆续续认识了不少人,但也并非每个人都要送到,有些友人只是点头之交,平日里见面寒暄几句也就是了,邀请来婚事却还不必。
写好请柬之后,他要一一送上门去。听闻他下月要成亲,接到请柬的自然是要恭贺一番,都表示到时候会亲临。
“下月要成亲了啊,哪一个?还是一块儿娶了?”
给李文山送请柬的时候,这人倒是调侃了一番。士林圈子外的朋友,他没有多少,李文山算是一个,这人现如今跟着他父亲学着做生意,这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倒是长进了不少。知道李文山在调侃,也不去搭理他,只是问了一下他们家的生意怎么样。
“生意还行,就算是言州那一笔,你我虽然被绑了,但家里的老人去就足够了。生意上没出问题,该赚的还是赚了,只是这赚来的钱,大半都被那红罗寨给弄去了,算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没伤到家里生意就行,前后的赎金加起来也有万两之多,他之前还是有些担心的。听李文山这么一说,看来此前他还是低估了李家的茶叶生意。
除了李文山,还有陈平安也给了一张请柬,毕竟在一起工作了小半年的时光,其实两人的关系不错。陈平安的媳妇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小孩子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也趁着这个机会,陈平安邀请他去和满月酒,省的到时候还得跑一趟。
送完请柬的次日,这次科考的成绩就出来了,府衙门前立起了一块高高的楼牌,上面悬挂着榜单,记录着此次科考中榜之人的名字和籍贯。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在榜单上看见他的名字时,张承延还是激动了一会儿。名次很高,是第七名。若是单论明州士子的话,他是第三名,这样的成绩自是值得庆贺的。回去买了挂鞭炮,在门口点燃,向邻里街坊宣告着这个好消息。
中榜这个消息,还有一个人要告诉,就是远在京城的范正之。也不是单纯就只说这一件事情,有关旧党与他之间的接触,也是在信中做了提及,把该说的东西都写了下来,至于范正之如何反应,就不是他所能预见的。
实质上,到目前为止,他并未作出任何不利于范正之的事情,虽然为了科考,他被迫接受了旧党的一些条件,收了一些东西,于范正之而言,其实最多只是失去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门生而已。
想必远在京城的范正之,已经知道了明州城里的事情,张承延的这封信送过去,算是尽到了本分,没有欺瞒。这件事情里,不存在什么对与错,只有胜与败。这是一次权谋上的交锋,显然范正之败了,没能保护好自己的门生,从张承延暴露的那时候,范正之就已经处于了下风。
这封信他要交给杨志,通过这一层关系,交到范正之的手里。杨志能够动用军中的传递信件权力,信件从他的手里寄出去,安全性要高上不少。
杨志是在科考之前,从京城回来的,同行的还有老王爷派去京城的儿子。到了军营门前,守门的将士认得他,道明了来意之后,也就放了进去。杨志的军帐,没有挪动地方,找起来倒是方便了许多。
他要成亲了,请柬自是少不了杨志的一份,顺便问了一下李京祚的情况。
“那家伙疯了。”杨志叹了一口气,“一路上都还好,虽说脾气有些暴躁,但脑子还是正常的。可到了京城,睡了一觉后就疯了。”
听到这个结果后,张承延知道他的一些实验,算是失败了,但也不是毫无效果。他不去想这些事情,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这是我给范大人的信件,想通过你的渠道送到京城,我自己寄出去,不太放心。”
杨志接过信件,看了一下封装,密封完好,“行,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至于旧党派人和你接触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个人怕是权谋搞多了,把自己都给算计进去了。范大人可是上过战场的,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手底下十多万士兵的性命,心志之坚定,岂是这帮软人能够明白的?”
张承延听到了这番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算是到此为止了,杨志在京城这些天,对范正之的想法,也自是了解的,旧党虽然如意算盘打得好,但却用错了对象。
“范大人让我告诉你,研发火器的事情,怕是推进不了。”说到这里,杨志倒是颇感气愤,砸了一下桌案,“面对虎狼之国,竟然妄想着用一纸盟书,求得两国世代友好,真的想不明白,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眼下辽国处于劣势,金人已经派遣使团朝见新帝,希望大陈出兵,共同灭辽。战后作为报酬,金与陈永不刀兵相见,而且还会归还一部分辽国侵占大陈的领土。
自大陈立国以来,饱受辽人欺负,这是希望最大的一次,能够一雪耻辱。朝廷上下,支持联金灭辽的声音,太过庞大,即便有些反对或是中立的意见,也都不值一提。
“范大人的奏折,没被批准。无非是现今火器威力一般,阻挡骑兵的作用还看不出来。况且金人有了承诺,不动刀兵,再加之一些反对的声音,官家便否决的大人的提议。”
张承延忽然觉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好像也有不对的时候,至少眼下用在陈朝的宫廷来说,就是不对的。都已经是内忧外患了,可依旧有一部分人,当然也包括官家,不思进取,总是为一些利益在你争我抢。
盟约,这个在战国之时就被玩烂的的把戏,在陈朝,现如今竟然还有人相信。
“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他驱散了心中的烦躁,“我成亲那天,一定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