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宴瑟爬上岸,吐出一口呛在嗓子眼的水。大口吸了几口气,这岸上有空气的滋味真是好太多。
她麻利地把腿上的血包摘下,随手扔到草丛里,“憋死我了!”
剑灵大妹子把避水珠收起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这玩意时间久了,有点不好使。不过就喝了一口水,多大点事,消消气。”
宴瑟盯着她的双眸:“不要躲避我的眼神,我喝了几大缸的湖水,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小心!”
剑灵一把捂住她的嘴,拉起她就往巷子外跑。
这条湖底的路是水碧告知的,镜湖旁一直都有人盯着,与其偷偷摸摸地被监视,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进去,从吕府里彻底消失。
况且她在娍娘子面前已经暴露,今日也不过是顺遂对方的心意,被拖下水而已。
但!
这一直穷追不舍的水怪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湖里那人的名,暂且就叫它水怪好了。湖里的锁链被下了生死咒,被捆着的人不生不死,身上的皮肉被湖水的冲刷一点点蚀去,水中小鱼小虾钻进渐渐露出的骨头里寄居,直至变成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宴瑟要从水里出来,就必须拔掉锁链的安插。
无论什么样的罪孽,被折磨成这样,差不多也都还清了。
水怪头顶着水草,活活像戴了顶绿帽子,被关了这么多年,佝偻的背完全直不起来,用四肢在前行,不!在疯狂地扑行!像个大网,水怪身下的地方,被遮掩了极大一片阴影。
看得两人后背发凉。
“大妹子,你一个上古剑灵,快治它啊!”宴瑟,瑟瑟发抖,这个怪物怨气极深。
这条巷子被荒废了很久,杂草已经把行道全部盖住,堆着许多杂物,有缺了条腿的桌子,还有缺了板子的米桶,可能这儿之前是家米粮店。
“你怎么不出手,我只负责貌美如花,你……啊啊啊……跑呀!”
水怪的枯爪一捞,差点把剑灵的腿抓住,吓得她赶紧往宴瑟身后躲。
敢情这大妹子是个花瓶!
宴瑟拔出自己的佩剑,呸,木棒,朝着水怪的头部打去,一把掀下水怪绿油油的草帽。
水怪头盖骨一凉,呆滞了两秒。
“大姐,我不,我给您戴回去?”宴瑟挑起它的帽子,难为情地仰着脖子掂了掂。
水怪劈来的动作比刚才更加生猛,险些在她的腿上抓出一个血印。
“一个绿帽子,用不用这么珍重啊!以后我可以多给你送几顶!”
她搬起几个凳子,朝着水怪的骨架上砸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水怪的头部、胳膊各关节处有长期被锁着而勒得变了形的弯曲,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
宴瑟招招手,让大妹子靠近点。
剑灵不知所谓的往她这边走了几步,宴瑟一把将她的外衣扒下,绕得剑灵转了几个圈,脸部逐渐泛红,“现在不是时候,要不要这么心急,等我化成男身,也不迟啊。”
宴瑟紧接着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其撕成几缕,上好的布料瞬间裂成几股。
“啊!喂!我们等会穿什么,人家还没准备好呢!”剑灵攥紧了手指头,声音娇滴滴地发麻。
她默默地绕开这位大妹子的位置远走了几步,将衣缕拧在一起,成了一条坚固的绳子。
水怪的视野里只剩这么个目标,挥动着双臂朝那位大妹子抓去。
剑灵缓过神来,那空洞的骷髅正和她对望着,它的头脚已被交错的布缕缠在一起,“啊啊啊!主人救我!”
“拿好,从它的臂下穿过去。”宴瑟扔出一股布头,万望这个不靠谱的认真点,她抓着这头还不能轻易离开。
水怪头部被固定,一张大嘴散发着塘泥恶臭的浊气,猛地张开,熏得剑灵瞬间向后退了几步。
终于,大妹子没掉链子。
两人同时瘫在地上松了口气,衣裳还是湿的,这么大个东西也不能一直留在外面。
她们推开这个米粮店走了进去,这儿的地盘不小,有两层,第二层堆置的家伙什更多,是储粮的地方。
水怪被推进来,就占了一层一大半的地方。
两人只能往第二层走,上面还有个隔间,能看出主人是个干净整洁的。即使地上和器物上堆了整整一层灰,却无丝毫的杂乱,桌上的茶杯也非贵重之类,寻常的小摊点都能买几个回来。
剑灵四处翻找着能点火的匣子,碰倒书架,洋洋洒洒地落了她一身灰,掉下来几个账本。
“咳咳……我今天就不该出门,呜呜呜……”她踢开几个账本,其中一本迎着刚打开窗户从外出进来的风,翻起几页。
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你又乱动人家东西。”宴瑟也忍不住咳了两声,这里少说有十年都没来过人,全是灰。她捧起来,打算塞回去,却看到这并非是个账本,反而像是一本手簿。
“你不也偷看别人的东西。”剑灵也伸了个头过来。
【十六岁生辰,阿娘说我长大了。这是我第一次下山,人间有趣的东西好多,还有……人,今天有个人总盯着我看。不过,我不讨厌,他做的糖人好甜,咬一口,甜到了心窝里。】
“啧啧啧,是个女孩的恋爱日记。”
“你快翻,我还要看。”剑灵迫不及待地继续往后翻。
【他提着两袋米和两只鸡说,他要娶我。我看着他憨厚的模样,禁不住笑了出来。他还说,永远都会给我做糖人,我第一次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修道。】
【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他说我不懂事。阿娘说我们虽然是妖,但也要怀着一颗善心,看着那么多人受饿,我于心不忍。】
“我预见,这是个渣男!”
“渣男是什么?”剑灵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皱着眉头问她。
“就是欺骗感情,还不负责的男人。”
剑灵的脸色忽变得极其难看。
宴瑟打趣道:“不会你就是吧!”
“不是。”剑灵的眸子暗淡着。
【他们都说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我,为什么会难过,我心里好堵。他说过,他会让我永远快乐,可是,我越来越不知道快乐是什么。】
“我呸!”宴瑟看了火大,怒声骂道。
但她还想知道结局,又翻了下去。
【洪水要来了,城里众人还不知祸事临门,我必须阻止。】
【阿姒有孕了,我说我替她开心。但我真的开心吗?】
【我的功力去了八成,但这座城总算是保住了,它承载着我无数美好的回忆,虽然……一切都回不去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以我如今孱弱的身子不一定能保住,等过了这月,胎像稳了,我再将这喜事告诉相公。】
“最后一页?”她翻到了底。
嘭!紧接着几声响动,整座废弃的楼都在晃动。
“快跑!”
房梁的支板刷刷往下掉,宴瑟抓上她往出跑,但前面有个豁口只能一人钻出去,而且,还有点小。
剑灵机灵了一回,“我有个办法!”
话音还没落,宴瑟就感觉自己的屁股被重重踢了一脚,这大妹子下手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