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壁画中的鹿灵使者
三人见到圣人虚影,连忙躬身行礼。
小翠匆忙下跪,以她下人的身份,能进圣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圣人如天,不敢不跪。
“来。”朱子柳行礼完毕,招呼苏诚上前。
苏诚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凝视着高大伟岸的圣人虚影。
他目前还没有入品,按规矩,觐见圣人是需要屈膝下跪的。
他正要行跪拜之礼,圣人虚影晃动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
顿时,他感觉到一股温和舒缓的力道,扶住了他,阻止他屈膝下跪。
“这是……免跪拜之礼。”纪随云激动地叫了出来。
朱子柳和程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讶异神情,想当初两人携手同窗苦读,天天拜圣人,以示虔诚。
后来,方能入品夺魁,成圣人门生。
眼前一个三岁稚童,竟然能获圣人亲赐免跪之礼,这面子,比两人还大呢。
朱子柳一拍鸡爪般的手,欣慰地叫道,“这是我徒儿,我说的。”
“滚犊子,我的。”
“你们都别争了,依我看,策论、为官之道还是得看我才行。”
“去你的官场老油条,圣人名声都被你给败坏了。”
“狗官。”
“两个刁民,老夫跟你们拼了。”
“……”
动口不动手。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又一次吵起来了。
个个唾沫横飞,互相吹胡子瞪眼。
圣人虚影如母亲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苏诚的双颊,一股股浑厚的浩然正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体内,与先前的浩然正气相共鸣。
本就积蓄泼天浩然正气的苏诚,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抑制磅礴的正气。
“啊……”
苏诚发出中气十足的一吼,浑身流光四溢,金光灿灿,晃得争吵中的三人眼睛都睁不开。
小翠匍匐在地,更是动弹不得。
“这这这……莫非是圣人之威……”纪随云用手肘挡着双眼,闪得老泪纵横。
“这娃子入品啦。”朱子柳笑得合不拢嘴。
“三岁入九品,翻遍史书都找不到一位,我徒儿果然天赋异禀啊。”程浩跟着恬不知耻地笑了。
“无耻老贼,别瞎认徒弟。”朱子柳喋喋不休地骂着。
金光散去,圣人虚影缓缓淡去,飘向雕像身后的壁画。
三人惊疑未定,壁画便蒙上一层莹莹白辉,先是传来了潺潺流水之声,接着鸟鸣啾啾。
山色渐渐空蒙,流水之声,鸟鸣声,戛然而止。
呦呦鹿鸣,清脆悦耳,由远及近,蹄声阵阵。
宛如鲤跃龙门般,一只白鹿,从壁画中一跃而出。
说是鹿,身体却像马,四肢殷红,脚踏凌波而来。
狭长的眸子闪烁如蓝宝石,晶莹剔透,看上去像传说中的九尾狐,脑门上却带着两只鹿角。
鹿角上面,长着几根耐冬木,不断地冒出嫩芽来。
面对这神奇的一幕,程浩和纪随云皆一头雾水,茫茫然地看向白鹿书院的院长朱子柳,“老匹夫,这是……”
朱子柳同样不知所措,为免丢份,只好装作了然于胸的样子,慨然道,“这是圣人之意,圣人显灵,派鹿灵使者前来传达圣意。”
圣意,使者……高大上的词汇,说得两人如捣蒜似地笃笃点头。
“传圣人之意:苏家子弟,乃圣人亲点之得意门生,望汝三人好生教导之。”
白鹿的额头上方亮起了一个宝蓝色的光球,一道恢宏的仙音从虚空深处飘渺而来,分不清是男还是女。
圣人亲点,好生教导。
意思就是这个徒弟,算是圣人亲点的门生,他们三个谁也不能越俎代庖当他师傅。
这又是亲点,又是教导的,该作何解释啊?
纪随云歪头看向朱子柳,“老匹夫,???”
“代师授业,这都不懂。”朱子柳冷哼一声,就这样还当知府呢,脑袋瓜子不会转弯,呸。
一听这话,程浩也乐呵呵地跟着谢恩。
“苏家子弟尚且年幼,特命白鹿使者伴其左右,出入庙堂,以保无虞,尔其钦哉。”
“谢圣人恩典。”三人躬身行礼。
“尔等三人暂且退至殿外。”
小翠跟着三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大殿,将门关上。
白鹿额头上的光球渐渐隐去。
苏诚见到这只奇怪的白鹿,仿佛那只从敦煌壁画中走出来的九色鹿,令世间万物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白鹿缓缓地走到他身前,低下头,呦呦叫了两声,亲昵地用脸颊贴着苏诚。
洁白如雪的皮毛,如同狐裘围脖一样丝滑柔软。
苏诚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它的脖子,它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眸子,露出温顺的笑容,就像一只爱撒娇的橘猫。
三人在殿外等候着,从了圣人之意,表面上彼此都笑眯眯,客客气气的,内心却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朱子柳擅诗词,程浩擅经义,纪随云擅策论,对朝堂主流观点把握更好。
可以说,各有千秋。
文人相轻,仍旧谁也不服谁。
你不就会拽个文吗,你不就会吟几句诗词吗,你不就会在官场浑水摸鱼吗……
“老纪啊,你都要退休了,朝堂的事,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还是早点回家种番薯去吧。”朱子柳用谦卑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
“呸。你作的诗词,妙音坊的姑娘都瞧不上,还不如让我来。”纪随云立刻还击。
程浩摸着脸颊的花白虬髯,喟叹道,“世道难,人心恶,要教化学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我发扬风格,先人后己,先公后私,身先士卒,率先垂范,把这些痛苦和艰难都让我一人来承担吧,你们享清福去。”
呛一行,还勉强说得过去,这老家伙还想全都要。
朱子柳和纪随云异口同声地对他说道,“呸。”
正当三人又要互相口吐芬芳之际,一股劲风从殿内袭来,撞开了殿门,苏诚骑在白鹿的背上,双手抓着鹿角,驰骋而来。
“呀呼……”苏诚欢快地叫了出来。
如浮光掠影而过,苏诚与白鹿霎那间消失在竹林中。
三人匆忙运起浩然正气,想要跟上去探个究竟,圣人雕像散发出虚影,恢宏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镇住了三人。
圣人之意难违……
苏诚骑着白鹿飞奔于竹林间,来到了后山峰顶,眺望着江州城中的百姓,如同蚂蚁般渺小,烈日当空,云卷云舒。
白鹿将他轻轻放在一块草地上,便蜷缩着身子,通体闪烁着白光,苏诚的双眼热辣得都快睁不开。
白光渐渐淡去,一股牡丹花的清香扑鼻而来。
苏诚眨巴眨巴眼睛,擦擦泪水,定睛一看,眼前站着一位穿着墨绿色宫装,光着小脚丫,手持着耐冬木法杖,二八年纪的少女,身形婀娜窈窕。
长发银白如雪,额头上长着两个鹿角,两眼如同蓝宝石般闪烁,两只狐耳般大小的耳朵俏皮地抖动着,脸颊温润如玉。
“鹿女?”苏诚瞠目结舌地问。
“什么鹿女啊,那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爱的孩子。”鹿女眼睛微白,小嘴一嘟,两腮鼓鼓,声音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
“你是……”
“我叫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