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破题（上）

两刻钟的功夫，三百六十位帐房先生，五六百本的《论语》、《孟子》，《易经》，合计接近一千八百本的书一摞一摞地堆积在圣庙前。

“咔嗒咔嗒……”

百姓们自觉地为这些帐房先生让开位置，这些帐房先生一个拿着算盘，跟着一位白鹿书院或白马圣院的学子在旁边帮忙数字数，算各章节的字数。

分批统计，《论语》共有20节，《孟子》共有261节，《易经》共有64节。

算盘珠子的声音，学子的低声呢喃声，不绝于耳，在场的百姓们仿佛听得都要窒息了，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纷纷屏气凝神，生怕扰乱到珠算的结果。

苏诚如渊渟岳峙，站在庭院中间，默默地仰头凝视着圣人英魂。

圣人此问，甚难啊，他认为是有心刁难，心里还颇有抱怨。

现在才明白过来，圣人是用心良苦，一人的力量固然有限，何尝不是在比喻自己，萤火之光，何以来比山河日月星辰？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纵然前方有千难险阻，集民之所长，依民之所往，方能匡扶社稷，永固山河。

杀妖灭蛮，亦是如此。

什么天不生XX，万古如长夜，在民字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没有这坚实的后盾，读书人是不可能引天地正气，杀妖灭蛮，更不可能永镇山河，创万世太平基业。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离半个时辰的时限，越来越近了。

苏诚脑门上的汗，一滴滴地滚落下来，他的思想几乎都要凝固住了。

手心手背，全是汗。

圣人英魂仍然高悬在圣庙上空，仿佛日月星辰般俯瞰着整座圣庙内的百姓。

《论语》共二十节，字数是最少的，也是最快被统计出来的。

一个帐房先生飞快地拨弄着手里的算盘，目光清亮，高喊道，“算出来了，算出来了。”

百姓们的目光，大儒们的目光，学子们的目光，苏诚也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论语》一共一万两千七百字。”

苏诚怔怔地看着那个帐房先生，只看到他嘴皮子和手中的算盘在动，声音却一丝一毫也听不到。

在座的百姓们，大儒们，学子们都能听到那个帐房先生高喊的声音。

只有苏诚，此刻如同异位面的人，什么也听不到，仿佛自己耳朵已经聋了。

他诧异地凝望圣庙上空的圣人英魂。

圣人英魂顿了顿，声如洪钟，“本圣已经在你周身设下障壁，为了避免你被场上嘈杂的声音所分心。”

苏诚心中猛然奔腾而过亿万只赤兔马。

这也太……

太难了。

苏诚已经几近绝望了。

“《易经》统计出来了，一共两万四千二百零七字。”

……

……

“《孟子》统计出来了，一共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

……

苏诚什么也听不见，没有风的声音，没有人说话的声，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的声音，他只能默默地仰视着天空，面对着浩繁的星宇。

仿佛天地万物，都在此时此刻静止了。

就连他自己，也静止了。

他的大脑正以飞快的速度动了起来。

“园中猪食菜，岭上鹿含花。”

“坐北朝南吃西瓜，皮朝东甩。思前想后读左传，页往右翻。”

“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

“……”

“老纪，和二，黄三……”

“四库全书，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画像……”

苏诚猛然想起来，这三个问题，似乎在《铁齿铜牙纪晓岚》里面有提过，一龙戏二虎的戏码……

他记起来了，当时黄三故意到四库馆去找和二的麻烦，又到军机处故意找老纪的麻烦，让两人窝里斗……

……

帐房先生们已经将《论语》，《易经》，《孟子》三本书的字数都统计完毕，汇总到了纪随云手上。

纪随云朝苏诚高喊了统计完的字数过后，发现苏诚的周围升起了一面几乎透明的障壁，乃是圣人英魂所设下的，叫画地为牢。

朱子柳甩甩手，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这这……就差一步啦，怎么就卡在这了？”

程浩摇摇头，“请圣裁，果然还是不能借住旁人的力量，只能独自面对圣人的提问。”

王川嘿嘿冷笑着，笑眯眯的眼神，十分招人恨，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顿，“请圣裁可是神圣的事，岂是小孩过家家，让你们聚集这些乌合之众来圣庙，扰了圣人清修，实属罪大恶极。”

朱子柳直接朝他吐口痰，“老不死的阴阳人，等着挑大粪吧。”

王川躲开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挑大粪也比你的学生马上会被收走文宫文胆来得强啊，恐怕以后这辈子，只能像条狗一样活着了，真是可怜啊，如果他没地方去，可以来白马圣院对老夫行三叩九拜之礼，老夫或许可以大发慈悲，安排他去驷马监养马，倒不至于饿死。”

“颓……”

“颓……”

“颓……”

三个大儒听完他这番冷嘲热讽，接连朝他吐了三口痰，以示谴责。

若不是圣人英魂在场，他们三个早就群起而攻之，一个人或许打不过你，但是，三个打一个，还不是妥妥拿下！？

百姓们跟着急了起来。

“怎么回事？纪大人没有汇报字数吗？”

“喊过了呀，那个圣人门生好像失聪了一样，什么听不见啊？”

“会不会我们太吵了，他没听见？”

“不可能啊，我们大家刚才都没说话，我都还记得那数字呢？”

两院的学子，除了胡八万，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糟糕，麻烦大了。”

“圣人不允许场外援助啊。”

“这道障壁隔绝了内外之音，完了完了，我江州要失去一位大才，景国要痛失栋梁支柱啊……”

张秀才走到孙秀才身旁，两人相视一下，朝身后的学子们，百姓们，高喊着，“大家跟着一起喊，说不定可以穿透这道障壁，将答案传给苏诚。”

“《论语》有多少字？”

“一万两千七百字。”

“《易经》有多少字？”

“两万四千二百零七字。”

“《孟子》有多少字？”

“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

一轮高喊过后，身处于障壁内部的苏诚仍然不为所动，声音没能传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