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王济的下人赶着一辆牛车过来，车上堆满了一贯一贯的钱。

“咱们来说说规则吧。”王济接过健仆递来的弓箭，开口道。

“我这八百里驳先跑，五息之后，你我放箭，谁能射中谁赢。”王恺留了一把美髯，身着宽袍大袖，光看外表可以说是文雅君子。

王济又问：“我们一起放箭？”

“当然不，”王恺否决，“若是一起射中又当如何？自然要分个先后。”

“国舅，是你先来，还是我先？”王济笑得轻佻。

王恺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信心的：“你先来。”

王济点头，下人一挥鞭，八百里驳就冲了出去。王济拉开弓，等身边的下人数到五，将箭射出。利箭破空而出，正中牛身。牛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王济抚掌大笑，“国舅，看来不必再比。”说罢，叫来健仆，剜下牛心，升起火要烤了吃。

王恺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办法。

一旁，萧成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不大能懂…王恺为什么接受这个赌约，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王济射中了牛，他不都保不住这头牛了吗？”

萧蓁蓁轻声说：“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根本不在意损失什么，人命都不过草芥，何况一头牛。不过是活得无趣，想找些乐子罢了。”

不远处一个打扮低调的中年人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牛心烤熟，王济大口嚼了：“不愧是能日行八百里的牛，果然美味。”

“这一万钱便与诸位分了！”王济大笑，抓起一把铜钱扔了出去。立刻有家境贫寒的人冲上去弯腰要捡，王济扬长而去，赶车的下人也大笑着把钱往外扔。

顿时人潮涌动，萧蓁蓁和她几个兄长被活生生挤开。周围是疯狂的平民百姓，木槿一手拿着宵练，一手护住萧蓁蓁往外走。

等远离人流，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萧蓁蓁再次后悔，自己就不该跟着他们出来凑什么热闹。

“这位小娘子，我家郎君有请。”木槿把萧蓁蓁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萧蓁蓁扫了青年一眼，便知道他一定是哪个世家的护卫。

“我家郎君只是想请小娘子去说说话，还请两位不要为难在下。”护卫表情不变。

木槿知道自己绝对拦不住眼前这人，但要她看着女郎被这个人带走，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我家女郎乃兰陵萧氏嫡出贵女，你家主人想求见，自去府上递帖子，没有他让我家女郎去见他的道理。”

护卫不为所动，只说：“请小娘子随我去见我家郎君。”

木槿气得脸都红了：“你——你可知道我家三郎君是谁？！休想逼我家女郎！”

一直没说话的萧蓁蓁从木槿背后走了出来，淡然道：“好了，木槿。既然他请了，我走一趟便是。”她虽然不想去见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可形势比人强，她和木槿加起来也不一定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不知是哪家的人，身手的确顶尖。

“女郎……”木槿急道。

萧蓁蓁抬手止住她的话，“把宵练给我。”

木槿虽然着急，却慑于她今日的威严，还是犹豫地将剑交给她。

萧蓁蓁对护卫说：“走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木槿急得跺了跺脚，这算什么事儿啊！几位郎君去哪儿了？！木槿提着裙子四处张望，想找到和她们分散的萧家兄弟。

萧蓁蓁抱着剑被护卫领到一辆装饰华丽的牛车前，“我家主人在里面恭候。”

萧蓁蓁看着牛车，若有所思，随即干脆地上了牛车。

“小娘子安好。”温文尔雅的中年人盘坐在牛车中，姿态风流。

萧蓁蓁也不见外地跪坐下来，“不知大名鼎鼎的石崇郎君寻我，是为了什么？”她将宵练放在脚边。

“你认识我？”石崇一脸好奇，“你应当没有见我的罢？”

“这洛阳城中，能用五色琉璃装饰牛车的，本就没有几个。”萧蓁蓁为他解惑。

石崇笑了起来，他拍了两下掌，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不知阁下要带我去哪儿？”萧蓁蓁神色不动。

石崇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小娘子有趣，“小娘子不怕我把你害了？”

“阁下要怎么害我？”萧蓁蓁反问，“害我对你有好处吗？若是没有，唯财是图的石崇怎么会对我动手。更何况，阁下一定也不想和我叔父结成死仇吧。”

不过萧蓁蓁知道石崇说的更大可能只是玩笑，想吓她一吓。但她还是暗中做出防备的姿态，一有不对，就能拔剑而起。

“不愧是萧季彦的从女！”石崇夸奖道。

萧蓁蓁没有因为他看似温和可亲的态度放松，她还不了解石崇是如何起家的吗？上一世石崇被夷三族之后，他当日如何敛财便传遍天下人尽皆知。石崇在任荆州刺史时，仗着权势，竟抢劫远行商客，取得巨额财物，以此发家。能做出这样的事，便说明此人绝非善类。

“不知阁下邀我作何?”萧蓁蓁又问。

石崇回她:“方才我听小娘子说起王恺和王济二人相斗，看法独树一帜，不像局中棋子，更像执棋之人，难得难得。我便忍不住请小娘子前来一叙。”

“石公谬赞。”萧蓁蓁全然没把他的夸赞放在心上，若是知道一句话会引来一场风波，她一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石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我与小娘子一见如故，想请你去金谷园中做客。”石崇半真半假地说，一见如故是假，想拿萧蓁蓁找乐子是真。石崇想，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通透聪明的人了，居然还是个小娘子。萧蓁蓁那句话说得很对，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想要的只有乐子。

“早听说过金谷春晴之名，可惜一直未有机会得见。”萧蓁蓁慢条斯理地说，“还要多谢石公成全。”

她的目光与石崇相接，锋芒毕露，毫不退让。

石崇先是一怔，继而微笑起来，有趣，有趣!“好说，好说，如今春意还未完全散去，尚且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