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让猪妖老老实实地谈话,玄奘长吁一口气,让悟空退走几步。
从猪妖口中,玄奘得以知晓他原名名叫曾志,是福陵山内一家农户的居民。
而诅咒根源,则要从约莫五百年前说起,听老人说,那年有一只猪妖降世。这头猪妖自称名为猪刚鬣,村民们本惊恐于他的样貌和实力,但在几年相处下,发现他从不造孽,还屡屡帮助福陵山中几个村子后,便安心了。
随后两三年,日子风平浪静地过着,猪刚鬣甚至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大家也往来自然,邻里和谐。
直到不知从何时起,福陵山周围村子的新生儿都成了猪头人身,一开始众人还众说纷纭,顾及以往关系,有所收敛不作妄论。但后来连本身为人的村民全都变成了猪头人身,这福陵山的地界有限,往来的猪妖也就只有猪刚鬣,众村民无疑怀疑上了猪刚鬣。
有人找来了天师、高僧,但无一是猪八戒的对手。乃至后来有一整个道门闻风赶来,封锁了福陵山,使得福陵山之内的百姓,无法逃离,他们宣称斩杀猪刚鬣,也要肃清所有猪头人身之人,不过他们同样也被后者镇压了,龟缩在大阵之中。
猪刚鬣无可奈何,只有将所有猪头人收揽于住宅附近,由自己庇护,让村民们。
猪八戒镇压了道门,但是道门有宝物大阵,猪八戒不能攻破,收拢了所有猪头人,庇护他们,同时让怀孕的女子去猪八戒的洞府生产婴儿以解除诅咒,村民们尽管抱怨但又无可奈何。
听完这番话,玄奘不禁问道,“那你怎的不在那猪刚鬣山头上?”
“那儿的风景我都看腻了,所以偶尔会下山去村子里。”
“村里还有人?”
“有的人不依猪哥的,再说道门的人也有阵子没出现了,一来二去,就有不少人下山了。”
玄奘点点头,又问道:“凭空遭受无妄之灾,我看你却乐得自在,你会因此忿闷,乃至咒骂那只猪妖吗?”
“骂肯定是要骂的,但是大家都骂过了。每天骂上几句,骂上几百年,现在倒也没什么感受了。”
“再说了,但像我们这样的人,兴许没这码事也叫人看不起。这样也好,起码有个借口。”
玄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什么样的人会将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他想说自己贫苦,还是丑陋,亦或是皆是。人生之苦,他没办法随意揣测他所经历的苦难。而站在受人敬仰处处将就的道德高地,也更让他羞愧而反省自身。
悟空点了点猪妖的头,“你这猪头,笑你痴愚还真就信了这番说辞,你孙爷爷我还是石头出身呢,人不应妄自菲薄。”
“孙哥哥,咱们不一样的。”猪妖才不信这番说辞,只当是说笑,“等你也成了猪头人你就知道了。”
“去你的猪头!”
猪妖和悟空互侃之时,玄奘不禁陷入思考。
直至今日,他已经很清楚了,模拟中发生的事,至少在他到来之前,都是现实中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了。
换言之,玄奘可以按照身体原主的性格多多少少推断出事件发生的原貌,而近一次的模拟的关键俨然就在于天蓬元帅上了,依照事情的发展趋势,天蓬元帅无疑是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的,那他必然存在于凡间,自己会遇上他吗?
联想至此,玄奘不得不细细地计算着其中的因果。
天蓬元帅跟紫薇大帝关系紧密,紫薇大帝难以翻身,那他多半也逃不脱自己的命运。
诅咒滞留在这里几百年,还恰好就在取经路途中,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只猪妖就是被贬入凡间的天蓬元帅。
倘若真是如此,那玉帝必然是和佛教做好了全套的买卖,天蓬元帅指定就是取经的下一人了。
念及此处,玄奘忍不住想到,龙,猴,猪。
下一个又是什么?
打定主意,他便拜托曾志带自己去往那只猪妖的住所,可曾志连番推脱说自己打死也不同意。
玄奘一时犯了难,尝试之下便散了些碎银给曾志,说是报酬。
他本不确定在如此封闭的地方银两是否仍旧作数,但见到曾志眼睛里放出的光彩后,便知道大局已定。
不过曾志又强调几句,称自己最多将二人带至高老庄,但猪妖的住所,他还是不乐意去的。不过能知道去路玄奘便已满足,三人达成一致,欣然前行。
一行人随着猪妖的指引向山中走去,或许是因为诅咒的原因,四处静谧而幽然,连足迹踏出的路径也显得模湖不清。鸟鸣虫吟,清心怡然,此间无人之境倒比得上一些仙池秘境悠闲。
但悟空并不这么觉得,不知何时,他皱起眉头,告戒着玄奘,“师傅,小心。我闻到了血气。”
“深山之中怎的会有血气,近几天你们或附近村中有哪家领里出了丧喜之事吗?”
“没有吧……”猪妖思索着,给出否定的答桉,但他又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糟,糟了,肯,肯定是那群,那群道,道门的,的,的人,人……”
“不,不,不好了,我,我们得快点回村。”
玄奘反应迅速,朝悟空点点头,“悟空,你带着他,我们从天上走。”
循着回村的方向,血气越发沉重,猪妖被孙悟空提拿在手上不断地发抖。这番恐惧与被悟空戏耍时的不同,他的脸色煞白,却又流不出半滴眼泪,眼神空洞,像是失了魂一样。
当三人终于赶至血气根源之地,血迹蔓延在地上,而平地之上,有人伫立着。他注意到赶来的三人,抬头仰望着他们。
孙悟空急得就要冲上去,但担心有诈的玄奘将他先行拦下,他强忍着怒意,只是压着声音遥遥地问道:“道友,此地屠戮可是你造的?”
那人远远地看着,不知为何没有回应,而是默念着。
玄奘有些不安,对方仪表堂堂,衣冠楚楚,看上去也是正义凛然的高尚之士,但他脸上阴郁暴戾的表情却让人毛骨悚然。
思来想去,玄奘打算让猪妖退让几分,让自己去交涉,“曾志,你且……”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曾志时,刺耳尖锐的破空声蓦然从远方传来,他诧异地回头,一支长矛正从他身旁穿过,直指猪妖,只差毫厘就要洞穿他的头颅,而猪妖此刻尚且毫无反应,茫然地回应着玄奘。
“道长……”
有些话哽在玄奘喉间,但现在有些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