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许行当众捅死张严、侯赛,群臣们顿时有种长剑刺在他们胸口的错觉。
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砀郡郡守张严,群臣都知晓对方是楼氏提拔起来顶替前任砀郡郡守楼烨的接班人。
侯赛更不用说,楼氏放到地方管理家族琐事的地方话事人,说是话事人,也不过一傀儡而已,关键时刻能够随时舍弃的那种。
许行当众杀了二人,看似杀鸡取卵,无关痛痒。其实不然,这是许行在宣誓立场,是对天下氏族的震慑。
此时许行提着滴血的长剑,一步步迈入大殿,脚下因染了张严、侯赛的血渍,走起路来一步一个脚印。
群臣端是有些吓破了胆,始皇帝如此杀气凛然的样子,还要回溯十数年前......
“郭正何在?”待许行走上高台,转身坐下,像没事人一样开口说道。
郭正沉声应道:“臣在。”
“命你领五百禁卫彻查此事,但凡当年做假账者,皆按秦律论之,砀、薛二郡饥荒谋利者,就地格杀,朕准你先斩后奏。”许行淡淡说道。
“臣领命。”郭正燃了。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他这廷尉府一把手当得可比当年李斯还要刺激。
什么时候廷尉府能够对上豪绅氏族,而不用忌惮这忌惮那,导致腰软矮一头。
随着郭正直挺挺扶着腰间阔刀退出大殿,众人知道,好戏开始了。
楼氏这回算是摸了老虎屁股...不,是触犯逆鳞了。
楼氏做假账这么多年,贪墨的府库粮物、银钱可以按万万数计之,这还不算,又放任一堪为管家的狗奴胡作非为,为了蝇头小利闹出饥荒,害死了两郡之地数万民众。
这无疑是在许行的面上当众来了一巴掌,许行忙着提民心,又是赦免粮税又是送赈灾物资。
这下可好,被楼氏一小小管家给直接破败的不成样子,数万民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北疆蛮奴二十万大军袭击九原,也才死了这么多人吧。
也难怪许行当着众人面,一剑一个,连带问责都免了。
一时间,群臣人人自危,都在低着头回忆自己有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许行则顺势把手中长久丢在一边,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臣...臣前薛郡监御史杨肃,有本上奏。”
许行闻声看去,心里顿时乐了,一五十多岁的胖子几乎是趴在地上,爬出队列朝着他叩首来着。
这莫不是被我吓尿了吧......许行眯眼看了看台下叫杨肃的官员,适才问道:“前薛郡监御史,如今担何职务啊?”
薛郡,此次闹出饥荒的二郡之一,这由不得许行不多想。
杨肃颤颤巍巍匍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回道:“臣今担任南郡郡守一职。”
说罢,杨肃仰起头,满脸急切的看着许行,似乎等着许行给予回应。
从监御史到郡守,后者的权利更广,算得上是往上升迁了吧,许行这样想到。
他随即开口问道:“所奏何事?”
话落,
杨肃脸上堆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说道:“臣...臣想认罪......”
“......”许行愣住了,心想这不是个逗比吧,合着憋了半天,整一认罪态度良好。
从之前郭正带回来的账目来看,薛郡的账目数额出入不大。
而饥荒一事,跟眼前这位似乎没啥关系,这是想干啥?
主动坦白,从轻发落?
许行开始审视起这名叫杨肃的治下官员,印象不是很深,毕竟一般的地方事务都是在冯去疾府上开的。
他随即嘴角扯了扯,开口问道:“不知你犯了何事?”
许行这话出口的时候,却是没注意到群臣队列中有几名分属隗氏举保的官员,几名官员此时亦是小腿肚子不听使唤,抖得不行。
“罪臣在职其间受地方豪绅引诱,犯了欺君之罪,但求陛下看在主动坦白的份上,放过罪臣一家老小。”
杨肃这是怕族人被连坐?
许行心中顿时明了,知道这杨肃是属于有把柄在别人手上,所以一步错步步错。
或许他知晓一些当年各地郡县做假账的内幕也说不定。
许行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这要看你如何自处。”
意思就是看你接下来说的话有没有价值,有价值就可以考虑。
杨肃闻言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喜色,他自知当年犯下的事情或许压根藏不住,迟早是要被揪出来的。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着现在坦白从宽,或许能给自己争取一点从轻处罚的可能。
至于官场之上,嫡系不嫡系的见鬼去吧。
“罪臣可做质证。”杨肃道。
“质证谁?”许行顺势问道。
杨肃此时扭头看了看群臣队列中,居于右侧的其中几人,道:“罪臣质证廪牺令翟文翰、廪牺丞隗宣,此二人一为前薛郡郡丞,一为前砀郡郡丞,皆有在职其间贪墨府库之举。”
话才出口,先前颤颤巍巍站在人群中不敢吭声的二人,滋溜站了出来。
并一脸愤恨的哭诉道:“陛下冤枉啊,这纯属杨肃此恶吏为减轻责罚栽赃陷害我二人,陛下明察。”
许行冷眼看了看被杨肃质证的二人,甭管是真是假,但他的心确实是中哇凉哇凉的。
廪牺令、廪牺丞隶属治栗府,这乃是掌粮食仓库和牧养祭祀用牲畜的两个重要职务。
是大秦除了皇宫之外,整个帝国最重要的两个地方,特喵的这也能搞贪腐?
重点是治栗内史梁上允竟然一脸懵逼的样子,显然是不知道他治下两个属官竟然眼皮子底下搞腐败。
这样蛆虫满腹的国库不空虚谁空虚?
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许行当即放下狠话,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限在场诸位三天时日,自己上书坦白问题,若是让朕此后查出来,满门皆斩,不留活口。”
许行怒了,他不查还好,不知道这么多眼皮子底下搞腐败的事情,可这才稍稍让郭正去查了一下砀郡,就揪出来这么多老鼠蛆虫。
如今看来,这满目疮痍的大秦帝国,二世而亡也是很合理嘛。
他心中随即说道:“陛下,你瞅瞅,刚查完楼氏的案子,郭正前脚刚走,这边隗氏嫡系官员又闹幺蛾子。”
“这隗宣是隗氏举荐来的子弟吧?”
许行眨巴眼睛,有些想看嬴政笑话的意思。
谁料嬴政却直接撂挑子,回道:“去去去,你才是始皇帝,你看着办,别老是来打搅老人家静修。”
话落,
嬴政当即就没了声响。
等许行内视一看,只见嬴政竟然早已盘腿落座神秘大门前的台阶上,开始闭眼冥想去了。
许行不禁莞尔,合着嬴政自己这一死,反倒替他解脱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