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骁骑马而去,看热闹的人也一并散了。
身边人却怔着未动,傅瑜偷偷觑他,发现少年眉间好似凝着一层冰霜。
纪临风冷冷一哼,语气不善道:”输了便离开青云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还是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可以轻易把叶骁打败,就你现在这点腿脚功夫,还差点的远呢!“
傅瑜自是不甘心,回呛过去:”那小师叔还不是自作主张让我替你出战,就为了解决叶骁那个大麻烦!“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选择留下来?”
“哎,谁让师命难违,而且我也不能浪费小师叔的一番苦心啊!”
傅瑜佯装叹气,又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人,郑重其事道:小师叔,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的,既然你给了我这次机会,我定会好好学,不会给你丢脸!
她说着拱起手,恭敬地冲人鞠了一躬:“总之以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少女弯着腰,悄悄抬起脑袋,眨着水眸打量眼前人的脸色,半晌又呲着牙,笑得没心没肺。
纪临风心头的阴霾霎时被这明媚的笑意冲散了些。
他微抿着唇,面色稍霁,自顾背着手往前走,未几突然喊了一声:”还不跟过来!“
傅瑜立时屁颠屁颠地跑上去,紧跟在他后头,头一次光明正大从将军府的大门而入。
她学着纪临风少年老成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眸子左右一顾,轻瞥门前的两个守卫,眼神里尽是得意,又将腰杆挺得笔直,大摇大摆地往府中走去。
两人才走上长廊,纪临风却蓦得顿住步子,停在廊下,挑起黑眸上下打量她。
傅瑜心里打鼓,她这身虽有些破旧了,但是还算干净的,应该不算太丢脸吧。
她试探地问:“小师叔,怎么了?”
纪临风肃然道:“虽然我答应教你蹴鞠,但这将军府里不收女子的规矩还是不能破!”
“不收女子!”傅瑜愕然,忙问:”为什么?“
“这是我爹早年定下的规矩!”
他耐住性子向她解释一番,傅瑜总算七七八八地听明白了。
原来这纪大将军纪均在府中收留了不少早年跟着他行军打仗的旧属。
有些是受伤没法再上战场的老兵,还有些是死去的将士留下的孩子。
家眷和女子统一安排在别处安置,年轻的男子则呆在将军府里担任府兵。
久而久之,这将军府里就只剩下男人。
纪均怕他们呆在府中养成懒散的习惯,又定下规矩,让他们严格按照军营的要求进行操练,练武强身。
故此,这将军府虽不是军营,却胜似军营,便也不再收留女子进来了。
傅瑜不傻,细细一琢磨,很快就知晓其中利害。
只要能学到东西,能不能以女子身份示人,她都可以不在乎。
“小师叔,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不让你为难!”
纪临风确实心有顾虑,却并非傅瑜所言因为自己。
这小傻子怕是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若是他为她破了这例,只怕会把她推倒风口浪尖,更加引起府内众人的不满。
他点头,言不由心道:“你清楚便好!”
两人越过长廊,便看见纪见正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庭院里说话。
见到来人,纪见恭敬道:“少爷!”
“少主子!”后头的男人声音浑厚,身形高大,五官硬朗,下巴还留着络腮胡须,看上去比他们都要年长许多。
他挪动步子走上来,右腿似是无力一般,走路姿势略有些奇怪。
傅瑜无意间瞥了两眼,抬眸就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
男人眉峰本就生得凌厉,向上紧拧时就像两把刀子,赤裸裸地盯着他,里头透着浓浓的敌意。
傅瑜被吓得收回视线,就听到纪临风开口道:“李大哥,纪见方才应该已经和你说了吧。”
“自然!”男人依然点头,朗声道:“少主子交代的事,我李大芒自会尽心办好!”
“那便有劳你了!”
纪临风伸出一臂,对傅瑜道:“这是李大芒,将军府的府兵统领,府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他掌管,日后就由他带着你,你若有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傅瑜笑着点头,忙向眼前人介绍自己:“李统领好,我是傅瑜!”
李大芒却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只拱手道:“少主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带人下去了!”
“去吧!”纪临风答的毫无留恋。
傅瑜心里七上八下的,小师叔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把她交给别人了。
难道他没看出这李大芒显然不喜欢她,就差没把“不爽”两个大字写在脑门上头了。
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思及此,她赶紧拽住眼前人的手臂,急切道:”那小师叔何时教我蹴鞠?“
“不急,再过些时日。“
纪临风想扯开她的手,傅瑜却是不依不饶地抓着更紧了,还冲他小声叨叨:“我能不能跟个慈眉善目点的人走,这个太凶了!“
她眼角向下耷拉着,表情略显委屈,苦苦哀求眼前人。
“还不快走,磨蹭什么呢!”
李大芒见人没跟上来,一声怒吼平地起,傅瑜吓得缩起脖子,脚步却岿然不动,死皮烂脸不肯走。
纪临风似笑非笑道:“想换人?”
傅瑜把头点的如波浪鼓,就听到他道:“晚了!”
他立时挣开手上的禁锢,还十分无情地往她背上猛推了一把。
直接就把她送入了那李大芒的魔爪之中。
傅瑜被李大芒拽着衣领往前走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羊入虎口的小崽子,有去无回了!
小师叔,杀生可耻啊!
等人走远,纪临风才收回视线,不自觉地牵起唇角。
明明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家主子却偏偏要趟这浑水,也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
“少爷,你把她留下,当真只是为了解决叶骁那个麻烦?“纪见忍不住问道。
纪临风眸色一沉:“不然呢?”
纪见却心直口快:“总觉得……还有别的心思!”
“我看你才有别的心思!”纪临风抬手敲他脑袋:“之前那事我还没好好和你算账……”
听人要和自己算旧账,纪见立时装傻道:“啊,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要干,少爷我先去忙了!”
说罢,人就一溜烟地逃了。
霎时,庭院里寂静下来,只剩纪临风独自立着。
他望着悠长的亭廊寰宇,低声喃喃:“别的心思?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