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完几个问题后,亚诺打算亲手检验一下尸体的状态是否同霍林医生所说一致。
在检验前,亚诺本来想问问丁白用不用回避一下,但扭头看到他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决定把这句废话咽回肚子里。
至于其他人,倒同样没有什么抵触与避讳。
看来心态一个比一个强。
亚诺检查地很快,一边检查一边核对医生的报告,确定无误后,最后问了医生一个问题:
“皮埃尔·杜门的血液、肠胃提取物什么时候拿去进行毒理学鉴定?”亚诺边问边看着放在桌面上装有样本试管的手提箱。
“因为现在尸检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我等会就打算坐警方的马车把样本带回亚维兰去鉴定,我想到下午的时候应该就可以鉴定出来药物成分。”
“原来如此,工作辛苦了。”
“嗯,彼此彼此。”
离开停尸房后,亚诺一行人带着沾血布料离开了佣人楼,而梅森则是还在那里继续监视工作。
“好了,开始吧。”在庭院正中,亚诺半蹲下来,放下手提箱,接着打开扣环。
丁白曙注意到里面的东西跟自己手提箱里基本上一致,不过很显著地多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一块银色金属盒子,盒子上面有着古怪的雕花纹路。
另外一样是裹着多层深蓝色布料的条状物,大概半截手臂这么长,正好能斜着放在手提箱里面。
丁白曙猜测前者里面应该放着“死亡司南”,而后者应该就是“虚影之剑”。
果不其然,亚诺取出盒子,旋开上盖,露出里面的事物——一块掌心大小的圆形金属指南针,指南针盘面有一根双头指针,周围有一圈刻度以及方位标注。
而罗盘下方正如先前他所描述地那样,突兀地多出一块铜色弹簧夹子。
亚诺先拿着指南针原地转圈,直到指针红色部分与指南针上标注的北方位重合,接着把先前从皮埃尔·杜门常服上取下的一块沾血布料夹在夹子上。
在夹子夹上的那一瞬间,指南针的指针仿佛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立即开始偏移,逐渐指向一个方向,左右微微摇摆,接着不再移动,丁白曙靠近指南针,读了一下刻度——北偏东三十七度,而指针所指的方向,从这里来看,大体上正好指着他们来的方向。
毫无疑问,无需多想,皮埃尔·杜门肯定是在亚维兰城市区域内被杀害的,而不是死于在卡斯里安府的倒吊。
见到这一幕,丁白曙突然有一个疑惑:
“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什么问题?”亚诺不解地回问。
“如果这个死亡司南下面夹的东西不是死者生前的随身物品,譬如下面夹的是你我身上的随身物品,那么指针会有反应吗?”
“当然不会,我展示给你看一看吧。”亚诺如此说着,然后摁着弹簧夹,取下布料,指针随之又回到了正常的方位,接着他把司南夹在自己的衣服上,水平位置与之前保持一致。
然而指针毫无变化。
“这样啊……”丁白曙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结束了对话。
亚诺耸耸肩说道:
“事不宜迟,准备出发吧。”
————
在回去客厅跟两位审查员商讨了一下行动方针后,亚诺一行人决定暂时分头行动。
其中亚诺、卡莎、韦德为一队,前往指针所指之处。
另一队人即丁白曙、霍华德二人,一同坐警方的马车,跟范德林特、霍林医生回城的时候顺便去伊洛韦恩礼拜堂逼问那位有所隐瞒的神父,必要的时候可以把他带回拘留所进行审问。
而亚克里恩与希安菲尔德两位则是留在卡斯里安府继续进行整理工作,他们取出来的文书资料不是一般的多,至少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来鉴别出其中有价值之物。
十月十号上午十一点左右。
丁白曙、霍华德、范德林特、霍林四人踏过荒郊小径,那礼拜堂残骸仍然立于那空旷荒凉之地。
“啧,这路真难走。”霍林看着那远处的礼拜堂残骸,接着回头看了眼崎岖来路,不由抱怨一句。
其实警方和丁白曙等人没有要求他一起过来,他只需要在马车上跟另一位驾驶马车的警员一同等候他们就行了。
不过霍林也想顺便过来看看这个伊洛韦恩礼拜堂,顺便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但他不知道这起伏不平的小径这么难走,以至于他差点还摔了一跤。
“这里倒是挺安静。”范德林特打量着那礼拜堂以及礼拜堂旁边的楼房,如此说道,“那位查理·塞内加登神父就住在那个小楼房里?”
“对。”霍华德点头回应。
众人在无言沉默之中逐渐靠近礼拜堂旁的楼房。
唯有鞋子踩踏在硬砂地上发出不约而同的闷响在这空旷孤寂之地回荡。
先前在马车上丁白曙二人已经对范德林特交代过他们用特殊手段识别出这位可疑神父隐瞒了相关证据。
此刻他在回想自己先前推理出来的神父撒谎的两个动机。
一项是他想隐瞒失火时间。
另一项是他想隐瞒礼拜天之外也有人过来做祷告这个事实。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丁白曙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似乎只窥见了冰山一角。
但他也没有在此多想,因为过一会儿,在警方的协助之下,这些困惑应该都会迎刃而解,神父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顽固嘴硬之人,只需要略加逼问,他应该就会全盘托出,得出全部的答案。
丁白曙注意到,不同于第一次来这里,此刻那神父居住楼房的门窗都已经敞开,看来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脚步声跟随着他们的前行,传响进入楼房之中,不过神父没有马上出来回应,看来此刻他正在做什么事情,霍华德如此猜想着。
他们来到那栋朴素楼房的木门前,接着目光自然而然向里面探望。
异变突生。
霍林医生脸色苍白,手脚发抖,不敢相信眼前之所见。
丁白曙三人则是立即拔枪,扳动保险。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范德林特和经验丰富的霍华德,见到这荒诞诡异的一幕,也不由感到心跳加速,肌肉紧绷。
无形的冷峻气场死死地压迫着他们的心胸。
映入他们眼中的,是破裂的盆栽碎片、倒塌的桌椅以及四溅的狰狞血迹。
但这并不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攥着房间里的那个人。
那个被倒吊的人。
“滴答……滴答……”
血液于那个人的满是皱纹的面孔滑下,沿着苍白发丝滴落在地上那一块血潭。
霍华德与丁白曙认出了,那倒吊之人,正是那数小时之前,还在跟他们交谈的和蔼神父。
然而死亡永远带走了他开口的资格。
在这无言的死寂,丁白曙这才意识到。
皮埃尔·杜门的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