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老摇头道:“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正是我辈的本分,只要你能逃出虎口,挽救墨门兄弟和你的两位师兄,为兄我虽死,何足惜哉?但因为受到别人羞辱便要自杀,对事情又有何补益?俗语云,性刚易折,如果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何以能保留有为之身,将来报仇雪恨,并实现满腔抱负呢?”
郭破虏幡然醒悟,满面羞惭道:“大哥,是小弟一时糊涂!”
王长老欣慰地笑道:“将来你在江湖行走,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少挫折,一定要有韩信能忍胯下之辱的胸怀,才能不断成长,望贤弟保重!”
郭破虏正色道:“谢大哥忠告,小弟受教,告辞了!”
郭破虏辞别众人,坐小红马,从喽啰兵手中接过干粮,望着西天的云霞,边吃边向南飞奔。
由于夜间赶路,道路多崎岖难行,直走到第二天寅时,才到达新野县城西门。
西门口早有都统府的家将守着,听闻郭破虏回来,立刻吩咐打开城门,放郭破虏入城。
在家将执灯在前带领下,郭破虏顺利进入向士壁府中。
向府本已归新任都统制王坚使用,但因为向士壁遇袭返回,王坚专门给他一家腾出一个跨院,留给他们居住。
转过一个影壁,沿着一条石砌小径,经过前院府衙公署和一座精致的花园,进入一个侧门,便到了向士壁家中。
向府已经得到讯息,向士壁父子尽皆出来迎着,将郭破虏引入一间厢房。
厢房中摆放了两张床,床躺着大武小武两个病人,郭破虏还未进入房间,便听到房内发出吱吱吱吱类似小鼠发出的凄厉叫声。
进去一看,只见大姊夫耶律齐眼中含泪正在给大武用毛巾擦拭脸的汗水,向如霞姑娘虽为女流,也并不避讳,已经哭成了泪人,站在旁边帮忙。
大武小武俱被缚住手足,以防止他们乱挖乱挠,伤及自身。只见他们面部狰狞,眼神如豆,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嘴中吱吱有声,见到有人进来,他们张开嘴来,露出森厉的牙齿,牙齿互相咬合,恨不得把来人咬碎,十分可怖。
郭破虏一面心疼两位师兄所受的罪孽,一面庆幸终于不辱使命,能够让他们恢复健康。
耶律齐一见郭破虏回来,精神一振,喊道:“那杨琏迦在哪里?”
郭破虏来不及禀明详情,只是简单道:“我已经盗得解药,杨琏迦现在估计还没有回到紫云寺呢!”
众人一听,尽皆大喜。
郭破虏按照智本交待的法子,从怀中拿出解药,在向如霞的帮助下,分别给武敦儒和武修文内服外敷。
在众人的紧张注视下,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大武小武不再吱吱乱叫,竟然安静地睡去了。
耶律齐一摸两人的脉搏,发现脉象平稳,大家知道毒性已解,都放下心来。
一见二武无事,耶律齐、向士壁便要郭破虏去休息。
郭破虏一连两天奔波,早已困乏难当,便跟着向伯英来到一间雅致的偏房中,连衣服也没有脱,倒在床,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郭破虏喝了几口酽茶,感觉神清气爽,疲意尽消,起身来到庭外,发觉夕阳西下,彩霞满天,又已是黄昏时分,他才知道竟然睡了一天。
担心两位师兄的安危,郭破虏连忙来到厢房查看。
只见大师兄武敦儒还在床躺着,二师兄武修文已经起床,坐在床沿边,正在拿着一把梳子梳头,将一块方帕戴在头。
“二师兄,你好了么?”郭破虏在门口欣喜地喊道。
武修文听到喊声,回过头来。
“嗯。”沉闷的一声回话,武修文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郭破虏以为他毒性还没有完全解开,便快步走到他身边,体贴地道:“二师兄,你的神色不好,还没有完全康复,要多多躺在床休息。”
武修文冷冷地道:“多谢你的关心,我知道了。”
室内空气突然凝滞,郭破虏一时愣住了,茫然道:“二师兄!你这是……”
武修文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躺倒在床,面向墙壁道:“没事,你出去罢!”
郭破虏心头一紧,连忙道:“二师兄,我……”
武修文突然转过头来,大声道:“请你出去!”
郭破虏顿时面色惨白,弄不清楚为何师兄要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连话也不让自己说。委屈得眼眶中窜出两滴泪花,在睫毛下莹光闪烁,将武修文发怒的脸色映成了无数个幻影。
武修文向郭破虏发泄完毕,心中感到甚为舒适,同时产生一丝歉然,他努力将这丝歉意藏住,再次转过头去。
郭破虏望了一眼武敦儒,发现大师兄闭着眼睛,呼吸一起一伏,仍在沉睡,只好讷讷地转过身子,退出了房间。
郭破虏想起一路的种种情形,实不知何处得罪了二师兄,而为了帮助两位师兄到紫云寺寻到解药,他这两天栉风沐雨,一路艰辛,可以说历尽劫难,有几次差点性命不保,谁知换来的却是二师兄无来由的一顿发作。
郭破虏委屈得眼泪哗啦啦地落在地,扭头向自己休息的偏房大步走去。
迎面碰到了向如霞,只见她满面红光,正从一间房舍中走了出来,回头对着房舍中的身影喊道:“耶律大哥,今日一谈,受教良多,明天我再来向你请教!”
房舍中,耶律齐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向小妹客气了,慢走!”
向如霞抬头发现了郭破虏,粉面含羞,刚要打招呼,却发现郭破虏满面冰霜,眼中含泪,扭过了头去,装作没有看到她。
向如霞不安地望了他一眼,急匆匆快步离去。
耶律齐看到郭破虏的异样,连忙喊道:“破虏,你怎么了?”
郭破虏抹了一把眼泪,没有搭理耶律齐,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耶律齐从后面跟了进来,大手搭在了郭破虏的肩,笑道:“我们的小英雄,这是怎么了?”
郭破虏见到向如霞对姐夫过分亲热的样子,心中更加觉得难受,不想搭理耶律齐,于是闷声说道:“没有怎么啦!”
耶律齐伸出双臂环抱住了郭破虏:“没有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郭破虏见姊夫神态安祥,对自己关怀备至,突然感到莫大的温暖,刚才所产生的的一切不快都随风而去。
他向姊夫哭诉了耶律文刚才的行为。
耶律齐本来怀疑郭破虏是不满向如霞孤身前来和自己叙话,颇有瓜田李下之嫌,但他自忖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所以也并不放在心。这时听明白是小武作怪,于是笑道:“大武小武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气量窄狭了些,三弟,你别放在心,我过去看看他们,问问情由。”
郭破虏擦了擦眼泪道:“我也去!”
耶律齐道:“你先别去了,等我问明了情况,如果真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我再和你一块去解释。”
郭破虏道:“好的。”
耶律齐拍了拍郭破虏的肩膀,走出房间,刚要朝大武小武房间走去,向如霞从花园中快步跑来,脸写满焦色:“耶律大哥!”
耶律齐忙停步问道:“向小妹,怎么啦?”
向如霞道:“前面大堂里有人劫持了杨琏贞,已经打起来了!”
耶律齐一惊道:“杨琏贞不是在地牢中关着么?”
向如霞急道:“耶律大哥,请你赶紧去罢,敌人功夫厉害,我父亲他们快抵挡不住了!”
耶律齐随手抽出长剑,对郭破虏道:“三弟,你去厢房,保护你两位师兄,我过去看看。”
说罢,不等郭破虏答话,施展轻功携着向如霞,飞快地奔往府衙大厅。
郭破虏一听有敌人来袭,心中也是一惊。
他侧耳细听,果然听到前面府衙中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不同的喊喝声,剧斗正烈。
何人能够前来新野都统制府中来劫持囚犯呢?
他立刻想到了智本和尚,他回宝天寨的路,一直在提防遇到智本,绕了不少弯路。一路始终没有再见到智本的踪迹,让他感到很不正常。
他认为智本丢失解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他们骗取解药的目的何在,智本也不可能置之不问,必定要查明真相。
所以,有人前来劫持杨琏贞,他第一时间想到是智本带人过来了,但不知智本的师父杨琏迦来了没有?如果杨琏迦来了,也不知道姊夫是不是他的对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郭破虏来到厢房窗下,正要出声向两位师兄示警,却听得里面传来两位师兄说话的声音。
只听大师兄武敦儒说:“破虏兄弟一直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你刚才不应该对他那么凶的。”
武修文道:“这一点我岂有不知?只是想不到他和你我多年的师兄弟感情,在危机时刻,竟然替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吸取毒汁,却置你我兄弟二人于不顾,眼睁睁看着我们遭受鼠毒折磨,出尽洋相。这口气憋在胸中,不对他发泄一下,实在有些气闷。”
郭破虏心中咯噔一声,原来修文师兄是因为这个生气,当时情况紧迫,真的没有思考那么多。
武敦儒道:“破虏为人敦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如果我不为你吸吮毒汁,向姑娘不知道这样做,就不会为她父吸吮。破虏当时在向将军身边,顺手给他吸取毒汁,不正是师父教导的侠义为本么?还有什么亲疏之分呢?”
武修文道:“我在想,如果是耶律齐受了毒伤,他会不会去替别人吸吮毒汁,而对自己的姊夫视而不顾呢?”
武敦儒道:“你这就钻牛角尖了,对一个十六七的孩子,有些太过苛责!”
武修文道:“我岂看不出来,破虏当时对那个向姑娘充满了好感。一见向姑娘为她父吸吮毒汁,便浑然忘我,也要帮着向姑娘去做了。”
郭破虏听了,不禁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武敦儒讶然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武修文道:“本来这是好事,如果可以的话,我回去对师娘说了,让人前来提亲,也未尝不可。只是……”
武敦儒道:“只是什么?”
武修文道:“只是那向姑娘却并不喜欢破虏,却喜欢了咱们的丐帮帮主!”
武敦儒厉声道:“休得胡言,这话要是被郭芙妹妹听到了,那还了得!”
武修文笑道:“你这样称呼,显然对她还未忘情嘛!”
武敦儒声音严肃,正色道:“修文,你我都已成婚多年,孩子也已经十多岁,岂可再如此信口开河?”
郭破虏越听越不成话,气得抽身就走。
里面兄弟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武修文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