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在碰掌的一刹那,突然掌心收力,朝后一引。
那汉子正全力以赴,却料不到耶律齐掌力收发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这一掌竟是虚招,又在一引之下,汉子无法止住冲势,直冲而出。
眼看要一脚跌倒,摔个头破血流,这汉子危急中在空中连续两个急翻,竟然卸去了跌倒的力量,双脚稳稳地站在了地。
他惊魂稍定,陡地从身拔出剑来,喝道:“好家伙,你们要造反么?”
中年汉子以手点指,喝道:“你们…,你们好大胆!”
耶律齐冷眼瞥了一下精瘦汉子,一拱手道:“江南西路江家村的江飘功夫,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佩服,佩服!”
说罢,呵呵冷笑,自顾自地出门,扬长而去。
那精瘦汉子神色大变,眼中阴晴不定,抚剑不语。
向伯英连忙赔笑道:“我这位仁兄乡野中人,不知礼数,一见钦差大人相貌不凡,身怀绝技,一时技痒,有所冒犯,恕罪恕罪!”
精瘦汉子望了一眼中年汉子,面无表情,欲言又止。
中年汉子摸着颌下一小撮胡须,愤然道:“乡野中人果然贼性不改!王坚和向士壁任用这样的人当差,当真是治军不严!这次奉陛下之命,前来推行打算法,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军中的弊政,使新野恢复醇正之风。”
郭破虏听到打算法三字,吃了一惊,在石屋中和刘整对话的一幕重新浮脑海,心道,贾似道整治部队将领的政策终于到了,他望了一眼向伯英,果见他也是面容惨白。
只见向伯英强忍不快,抱拳道:“刚才那人乃是江湖之人,并非军中人物。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打退了那些劫持钦差大人的贼寇,请钦差大人明察!”
中年汉子刚要说话,精瘦汉子意味阑珊地挥了挥手道:“杨大人中毒刚刚恢复,需要休息。你们走罢,明天一早我们就搬到府衙馆驿,叫你们都统制速速做好准备。”
他转头望向中年汉子,询问道:“杨大人,这样可好?”
杨大人点了点头。
郭破虏、向氏兄妹一行人告辞出来,不明白为何耶律齐敢向钦差发掌。如果钦差较起真来,以大不敬告到朝堂,拘押下狱,予以治罪,也属平常。
他们行了一程,赶了耶律齐,郭破虏细问端由。
耶律齐笑道:“你们看这个精瘦汉子的身影,难道不觉得眼熟么?”
向伯英吃惊道:“难道是他在路行刺父亲么?”
耶律齐道:“正是。那时我已经留意他的身形和武功,心中对他有所判断。刚才向他出手,予以印证,果然不错。”
向伯英问道:“听你说他用的是江家村的江飘功夫,那是什么功夫?”
耶律齐道:“江家村功夫源自北宋时的宰相苏颂,苏颂是一位天才人物,不但胸怀治国韬略,而且熟知天文、地理、算术、星象、医卜,在武功也是自成一体,内功外功俱到化境,创立了七十二路苏家拳法,颇为了得。”
郭破虏道:“姊夫,此人如此博学,倒有些像外公呢!”
耶律齐道:“不错,外公和苏颂都是博闻强记之人,论起渊博来,常人难以企及。不过,外公淡泊名利,不屑仕途,勤于武学。而苏颂勤于政事,兼修武学,从不在江湖争名夺利,两人性情很是不同。”
耶律齐见众人听得认真,继续道:“苏颂将一身功夫传给了苏家后人,并且让他们谨守规矩,终生不得参与江湖之事,所以苏家功夫在江湖极少有人知晓。江南西路的江万载,也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曾获得朝廷武举科考的状元。
他在朝廷为官之时,机缘巧合,习得苏家拳法,并且对苏家拳法进行了改造,创立了三十六路江家拳和江飘轻功。担任朝廷御林军总管时,在御林军中收徒传艺,将苏家功夫传给了他们。”
郭破虏奇道:“姊夫,你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耶律齐笑道:“我掌管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对武林中事知晓一二,那也是太正常不过了。”
向如霞好奇地问道:“耶律大哥,刚才你出手试探那人,意欲何为?”
耶律齐道:“此人既然为江万载门徒,就应恪守苏颂和江万载所定规矩,不得参与武林之事,更不得做那些蒙面杀人的勾当。我当面点破他的武功家数,就是向他警告,如若他仍然不肯悬崖勒马,一封书信传到江南西路江家村,江万载已经辞官归隐,他得到消息,定会清理门户。”
向如霞喜道:“既如此说,此人是不敢再行胡作非为了。”
耶律齐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此人不敢胡作非为,不代表他的司,那个杨大人不敢胡作非为,他们今天以钦差的身份来到新野,公开和向叔叔为难,向叔叔又有何策呢?”
向伯英恨道:“如果将我们逼到绝路,大不了玉石俱焚!”
向如霞道:“耶律大哥,既然你查明此人便是那蒙面人,为何不当面点破?”
向伯英摇头道:“妹妹,他是朝廷钦差,当面点破,有何证据?再说了,现在撕破了脸,我们更加成为砧板之肉了。除非,除非……”向伯英望向耶律齐,用手势斜斜地向下一劈。
耶律齐叹道:“我知道向兄弟意欲何为。只是,如果这些钦差死在新野境内,朝廷追查下来,王坚将军和向叔叔都要被下狱治罪,非到万不得已,难以为之。”
向伯英茫然无措道:“耶律大哥,朝廷有意加害,有何策可以救我全家?”
耶律齐道:“明天我等就要北,我安排帮中高手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随时和你们保持联系。如果他们对向叔叔发难,我就让丐帮弟子将向叔叔和你们接到襄阳城中,便可无碍。”
向伯英拱手道:“那就多谢耶律兄了。”
次日,为了安排帮中大计,耶律齐独自出府,在新野城大街闲逛,逛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发现两名背负三袋的丐帮弟子。
耶律齐一路跟随,观察他们行乞做事,待人接物。
经过半日的观察后,见他们遵守帮规甚严,值得托付,于是挺身而出,向他们表明了身份。
那两名丐帮弟子在帮中地位较低,又兼之耶律齐就任帮主不久,所以不识得耶律齐身份,显得惊疑不定。在向他们出示打狗棒后,他们才欣喜万分,向帮主行了参拜之礼。
耶律齐对他们附耳一番,让他们找到代掌帮中事务的传功长老,秘密向帮众传达了相关命令。
下午,耶律齐带同郭破虏三人辞别向氏一家,向北出发。
由于武氏兄弟伤后初愈,四人一路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一路走走停停,欣赏一下周边的景致。
路,武敦儒见郭破虏闷闷不乐,独自骑马走在前面,知道他还在生武修文的气,便对着武修文使了一个眼色。
武修文明白兄长的意思,在昨天发过脾气之后,也感到太过苛责郭破虏,于是便拍了拍坐骑,跟郭破虏的坐骑,开口道:“破虏,昨天做哥哥的脾气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意。”
郭破虏望了一眼武修文,见他态度真诚,便道:“二师兄,你责备我,我其实并没有怪你。不过,你责怪我没有救你们,实在是冤屈我了。当时我不知道可以用嘴吸吮毒汁,否则,两位师兄平时待我这么好,我第一时间就给你们吸吮了。只是当时见大师兄在替你吸吮,而我正好在向叔叔面前,所以,就提他吸了而已。”
武修文忙道:“对,我想我们兄弟感情如是之好,你怎么可能向着外人?破虏,是我错了,错怪兄弟啦!”
郭破虏道:“你如此苛责我,是在乎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说明在乎我,我其实在内心是高兴的。”
武修文望着郭破虏纯真的眼神,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闷闷不乐,一直不愿理我呢?”
郭破虏迟疑了一下,直率地道:“你说我可以,不该胡扯什么向姑娘和我的关系,更不该把我的大姊扯进来,所以我有些生气。”
武修文笑道:“原来如此,我和你大姊郭芙妹妹自幼便同门学艺,比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又不是当着你的面谈她,你何必为此介意呢?”
郭破虏道:“那你为何将向姑娘和我扯在一起呢?”
武修文又笑道:“兄弟,你介意向姑娘,说明你和我一样,心中在乎!”说完哈哈大笑。
郭破虏脸露愠色道:“二师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拿这件事开玩笑。我和向姑娘之间只是萍水相遇,连朋友都算不,更谈不有什么非分之想。”
武修文靠近郭破虏,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好好好,我的好兄弟,哥哥以后再也不提那个向姑娘了。以我兄弟的人品才华,将来一定能找一位胜过向姑娘十倍的好姑娘!”
郭破虏慨然道:“大汉霍去病将军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当真豪气干云,令人神往。我辈习武多年,岂能甘于人后乎?”
武敦儒已经从后面拍马赶,笑道:“破虏,好样的!”
武敦儒为人寡言,连称赞都这么言简意赅。
至此,郭破虏和武修文的隔阂才告散去。
四人直走到傍晚时分,来到镇平县城,当晚在镇平歇了,次日继续赶路,渐渐进入伏牛山脉。
蒙古人占领原金国统治地区后,由于常年征战,文化差异和疏于管理等因由,一路虽然山青水秀,但遍地荒山野岭,少有人烟。
四人幸亏在镇平县城准备了充足的食物,路才避免了饱受饥渴之苦。
当晚到达南召县瓦房沟,终于在一片湖边找到可以栖宿的农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再行出发。
就这样走了两天时间,经过南召、汝阳,才走出了大山山脉。由于沿途平安,又兼行路缓慢,武氏兄弟经过修整,已经恢复了健康。
耶律齐兴致勃勃,催马赶路,对几人道:“此地离河南府还有一百余里,我们中午争取赶到河南府,就在那里歇脚。”
武修文道:“河南府不就是我们大宋的西京洛阳么?久闻那里繁华,正好多停留一下。”
耶律齐叹道:“我早年随家父南下,曾经经过洛阳。那时洛阳城经过宋金大战、金蒙大战、端平入洛等战争,黄河水连年决口,泛滥成灾,昔日的古都早已成为废墟,哪里还有什么繁华景象?”
郭破虏道:“如果人人都能和睦相处,天下永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
武修文道:“人与人之间尚有纷争,何况国与国乎?苍鹰扑鸡,饿狼叼羊,强者为王,天道如此。我们大理国与世无争,与四方邻国敦睦修好,却避免不了被蒙古国吞并的结果,那也是国力微弱所致。”
郭破虏道:“强者为王,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
武修文道:“国家邦交和江湖是一个道理,江湖强者如全真教王重阳者,一力阻杀,禁止门下修习九阴真经,那便是江湖之福。如果欧阳锋习得九阴真经,成为天下第一,那便是武林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