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陶谦震惊地盯着眼前的带刀狠人。

“是我。”

回答者赫然就是已经被所有人判定死在九镜塔上的笮融！

“我没有死。”

“死的是阿光。”

笮融面无表情地叙述着。

突然！

他跪倒在地！

“我没能完成祖爷托付的任务。”

“我没能杀了刘备、陈登、糜竺……”

不等笮融说完，陶谦就制止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光是个好小伙！”

“是勇敢的丹阳郡人！”

陶谦非常欣慰。

果然。

在大是大非面前。

还是丹阳郡人靠得住！

“阿光家里的父母是否尚在？”

“有一老父。”

“兄弟姐妹呢？”

“没有。”

“……”

听到笮融的回答，陶谦沉默了一会儿，慨然道：“为什么优秀的人如此珍稀？唉！”

“祖爷，我愿再去！”

笮融举起瘦削的胳膊，虽然瘦得可怜，但强壮的影子依旧在。

陶谦摆摆手：

“任务取消。”

“现在已经有了新计划……”

笮融默默听着。

当得知这么重要的计划竟然是曹豹在负责的时候，他皱眉道：

“曹豹？”

“他一个徐州人，靠得住吗？”

“祖爷何不另选一个丹阳郡人？”

陶谦却微笑道：“曹豹的徐州人身份也是一种优势啊。”

“……”

笮融迷惑……突然明白了。

“不错，用一个徐州人，才能获得更好的掩护。”

“阿融啊，刘备这人其实很好相处，是有信义的。”陶谦开心道，“无论怎样，现在的徐州牧还是我。

“有时候，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刘备。他有丹阳郡人的所有优点，但却不是丹阳郡人……

“如果最后一定要输给谁，我宁愿输给刘备，也不愿输给曹操。”

陶谦没有提袁术。

在这位徐州祖爷的眼里，袁术还不配。

“是，如果不是曹操，我们就不会丢掉彭城、下邳，也就不会困在东海。”

笮融很快就领会了祖爷的意思。

刘备和曹操都是第一序列的对手，但是，祖爷更想除掉的人是曹操。

或者说更恨曹操。

能为祖爷做些什么呢？

“你能回来一定很不容易。”

“不容易。”

“阿光的计谋很好，就连曹豹都没有堪破。”

“是佛祖派阿光来拯救我的。”

“嗯，我们死后，都会被佛祖接去西天极乐圣地。”

看着笮融瘦削的样子，陶谦感慨道：“你这一路受了不少苦，先休养一段时间，调整调整状态……要多吃多长。”

笮融看着自己纤细的双臂，虽然还有肌肉棱起，但却太瘦了。

他的双腿也很虚弱，曾经一脚踢死一头羊的他，现在走起路来都打晃。

他真的是一路走过来的。

从下邳到剡城。

上百里的路程，他隐姓埋名。

忍饥挨饿。

一路走到了出发的地方。

九镜塔上的那把火，烧掉了他的强壮的身躯，却没有烧毁他对祖爷的忠诚。

他回来了。

回来再为祖爷效力。

以一个死人的身份。

笮融又把一头长发放了下来，恢复了乱蓬蓬的状态。

“祖爷认为暗杀曹操如何？”

“是个很有诱惑的选项，可惜曹操警惕性很高，虎豹骑不离左右，想要刺杀根本没机会。”

“那暗杀曹操的儿子？”

“没意思。杀了第一个，再杀第二个就难了。”

“这样子……”

“不要管杀谁了，如果杀不掉最关键的那个人，杀了谁都左右不了局面。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但你实际上却活着，哈哈哈哈。”

“所以无论我做任何事，都与祖爷无关。”笮融微笑道，“因为我是一个‘死人’。”

“从今往后，你就作为我的一只看不见的手，震慑天下吧。”

“为祖爷效力！”

饭桌上，笮融一连吃了好几斤饭。

瘦，并不可怕，只要胃口还在。

他吃饱喝足，感觉充实了许多。

然后，他走过长廊，来到了临时州牧府的门口，指了指那个一脚把他踢翻的守卫。

“！！”

被点名的守卫蔫着脑袋走了过来。

“大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真不是……”

“故意的。”笮融替他补充了完整。

“……”

守卫怔住，巨大的绝望袭来，整个人面如死灰。

“跟我来。”

听到笮融的命令，守卫低着脑袋，亦步亦趋。

走过弯弯曲曲的小巷，踏上荒芜而又空旷的田野……

眼看越走越偏僻，守卫紧张的心脏却慢慢放松。

或许自己能死在一个风水宝地吧。

突然！

笮融停下了脚步！

守卫猛然一惊。

路，已经走到头了吗？

“姓名？”

“阿光。”

“？”

“我真的叫阿光！”守卫义正词严，“眼看就要死了，我又何必说谎？”

“哪里人？”

“东海，兰陵。”

“不是丹阳的……”

“喂！什么叫‘不是丹阳的’？”阿光很愤怒，“兰陵人也是人！”

都他妈要死了，还要被这么作践，草！

“我知道我活不过今天了。我就是死，也不比丹阳人差！”

“呵，谁说你要死了？”

“……你不杀我？”

“我说过要杀你？”

“……”

“你可愿为祖爷效力？”

“祖爷！”

“虽然你不是丹阳郡人……”

笮融有些自嘲地说道，转而充满期待地看向阿光，

“但是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合格的丹阳郡人！”

阿光精神抖擞！

谁都知道，祖爷是徐州老大。

而在祖爷这里，丹阳郡人从来都是第一位的。

真正的亲信！

“为祖爷效力！”

阿光右拳抵心。

四周的田野荒芜，不见一个人影。

阿光心里从未这么痛快。

他已经是祖爷阵营里的人了！

而且是秘密力量！

“你知道谁是祖爷最大的敌人吗？”

“不论谁，都不能挡祖爷的路！”

听到熟悉的语调，笮融眼前浮现出了九镜塔上的那把火，脸上露出了微笑。

“很好。曹操我们现在动不了，可是他爹却离我们不远。”

一抹刀锋般的亮光从笮融眼里闪过。

……

……

琅琊。

曹嵩带着如花美眷逍遥自在。

宦海沉浮几十年，当过县长，做过太尉，出手能过亿，左拥右抱，人生巅峰。

不参与曹操的瞎胡闹，真是明智之举。

所以，曹操就带着亲族家的弟弟们一起叼起来了。

当听到毛玠要他去兖州的时候，曹嵩是拒绝的。

“不去不去，那败家玩意儿现在还不成气候，朝不保夕的。”

“主公是为您的安全考虑。陶谦惧怕主公的威名，恐对您不利。”

“哦！我那傻儿要是这么威风，我有何必搬家？谁敢动我？”

“……”

一向机智的毛玠也觉得曹嵩说的很有道理。

要是陶谦足够害怕曹公，又岂敢动歪心思？

结果，毛玠一连两次都无功而返。

要不是觉察到曹操真的快生气了，毛玠或许还会顺从曹嵩的意见，毕竟，那可是主公的爹啊，违背主公还是违背主公的爹，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主公已经命令泰山郡守应劭前来护驾。”毛玠道，“还请您尽快收拾好家资，以免夜长梦多。”

“那小子是要威逼他爹吗？”

“不敢不敢。主公就是担心一路上治安不好……”

“你回去吧！”

“……”

毛玠悻悻而去。

扭头就去了泰山郡府。

“郡守大人，主公十分担心曹嵩的安全，请务必出兵去把曹嵩那一大家子人请到兖州来。”

“请孝先兄放心，我立即去办。”

应劭答应的很快。

这位已近不惑的作家，著作等身。

《汉官仪礼》《春秋断狱》独树一帜，成为天下典范。

不过，火到后世的却是一本走近科学的《风俗通义》。

倘若仅仅是些许文才，恐怕会被标签为一个腐儒。

乱世中，武功才是王道。

文人皆有武胆，应劭也不例外。

身为泰山郡守，面对黄巾军入侵，应劭选择带兵对抗。

没说的，就是干！

一度维持了汉帝在泰山的体面。

文能定义庙堂规矩，破解世间悬疑。

武能镇压黄巾，保得一方太平。

或许，应劭是不亚于张邈的勇战型诸侯？

“仲远兄乃国之栋梁，文武双全！此去，必马到功成！”毛玠拱手。

应劭亦拱手。

结果。

就接到了曹嵩死于骚乱的消息……

“郡守大人，你摊上事了。”手下们无不为应劭担忧。

“不错，曹操，枭雄也。”应劭忖道，“以其秉性，必不能容忍吾之失手。”

想到曹操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作风，应劭害怕了。

惹不起，躲得起。

溜了溜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应劭当即携带一家老小提桶跑路。

孔融、田楷不成气候。

陶谦日薄西山。

刘备稍远。

最近的，就是袁绍，而且比曹操强大！

越过黄河，就能得到袁绍庇护！

应劭跑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曹操都来不及找他麻烦。

凶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曹嵩死了。

“干得漂亮！”

听到笮融的夸奖，阿光嘿嘿笑着。

黄巾，山贼，都可以分一杯羹。

只需要给他们一个有吸引力的消息。

曹嵩死了，曹操至今也没查到凶手是谁。

一个死人，又怎能出来杀人呢？

然而。

笮融的聪明却给祖爷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