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隶领着吴青,将要离开鲁国公府时。
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丘。
此刻的他身上无了宽松的袍服,手上无了精致的鸟笼,神情更是不见丝毫讨好赔笑。
只见其身着破旧盔甲,双手吃力的举着长刀。
就这么拦在大门之前。
“此甲此刀,乃我张家先祖之物,我张家先祖随太祖爷大小死战上百阵,六次救主于乱军之中,九次身负重伤将将丧命,守土抗敌保民无算。血战数载,终助太祖爷定鼎中原,得封鲁国公,与国同休!”
“后辈不孝子孙张丘,无先祖之勇,无杀敌报国之志,虚活六十有五,一生碌碌!然今日后生之女落难,不肖子孙实难忍见。”
“今借先祖刀甲,只为护下我儿!”
“九幽之下先祖怪罪,不孝子孙张丘一肩担之!”
吼罢,年逾花甲的老人上前一步,持刀怒视赵隶,“滚出去!休想带我儿走……”
旁边的大管家也是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公爷刚刚在听到国舅爷又来之后,就让他把供奉在祠堂的盔甲长刀带来。
那时候见公爷摸着刀甲愣神,还只当是缅怀先祖。
谁知看着看着,竟然自己个穿上了。
此刻公爷还拎着刀让国舅爷滚,这可如何是好?
张丘却是不理会仆人们的惊恐,一步一步走向赵隶,散落白发下双眸盛怒。
赵隶有口无言,想要辩解却不知该如何去说。
到是旁边的吴青见此,不知何时便已然泪抛双颊。
“闺女别怕,爹在这。”
张丘到底是养尊处优且上了年纪的老人,举长刀之重至此,已然开始不住喘息,但仍是高举不落,“爹当年要是有这股子气,也不会让闺女你受这么多年的委屈。今个爹把话撂在这,谁想把你从家里带出去,得踩着老夫这把骨头!”
“爹……”
泪不止,笑却出现。
吴青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笑过了。
此刻见这妇人展露笑颜,各自心思却是尽皆不同。
张丘愣神,想起了她小时候顽皮的模样。
赵隶看着这再无冷嘲热讽的笑脸,竟是恍惚间看出了一位活泼的少女来。
当年她进大梁山时,会是什么模样?
景云龙当年风头正盛可谓意气风发,其为人又是那般缜密,为何会娶了她?
走上前,吴青握着张丘的手让其放下,“我想吃酸糕。”
“酸……糕?”
张丘看着自己闺女愣住。
旁边的大管家却是连忙派人去取。
很快,一盘酸糕取来,吴青笑着拿起来就吃。
糕不过两三快,奶白块小不过婴儿手掌。
“青儿……”
张丘出声轻唤。
吴青却是冲他又是一笑,“爹,以后我姓张了。”
说着便迈步,走向府外。
“青儿……”
“青儿……”
长刀丢在地上,张丘拖着一身沉重甲胄去追。
却见她站在府门石阶上,回身看向府内的仆从管家。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张丘抬头看着她的笑脸,似是明白了什么,于是悲笑几声,喝道:“小姐出府!”
大管家连忙开口,“恭送三小姐出府。”
“恭送……”
‘谁敢说我不是贵府小姐呢?’
拭去泪痕,吴……张青转身离开。
轻快的步伐,再无沉重之感。
“呵呵……哈哈哈……”
趴在地上的张丘也不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甲胄,发出一阵怪笑。
“公爷……”
大管家上前去扶。
张丘冲他嘱咐着,“天太热了,青儿出去玩回来一定难受的紧,你赶紧去看看窖内的冰还多不多,若是不够就去别家借点……”
“酸糕她最喜欢吃了,也要多备点。记得用冰镇一下。”
“对了,长安城里哪家有合适的公子,多打听打听……”
搀扶着自家公爷,大管家先是一愣,然后就想到这是好些年前的时候。
复杂看了他一眼,当即就叹息道:“公爷你这是多此一举,你哪次在三小姐面前提这事,不是碰一鼻子灰?”
“哪也不能不管啊。”
张丘瞪眼道:“老夫是说过养她一辈子,可一个女儿家家,能真不嫁人?都这么大了,还跟他大哥合不来,万一老夫走了让欺负怎么办?趁着老夫活着,还得给她找个心善的婆家才是正理。
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对青儿好就行。
你别不当回事,多打听打听。”
“是是是,听公爷的。”
大管家附和着摇摇头,“可前些时日,您瞒着三小姐安排她跟刘家公子见面,把人家腿都打折了,刘家这事还没平啊……”
“崩管他,老夫闺女打他,指定是那小子乱来。”
张丘气愤道:“以后不跟刘黑脸来往了,寻到好鸟也不给他瞧。”
‘哪还有英国公……’
大管家心里叹口气,面上却是不断的依声附和。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离走。
就好像站在面前的赵隶是透明的一样。
‘总感觉自己是坏人啊……’
内心五味杂陈,赵隶最后看了眼张丘,迈步出了鲁国公府。
一口大黄牙的老崔挠挠头,眼神示意车内。
赵隶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回府就进了马车。
只见吴青……不,现在该说是张青了。
只见她靠着车壁,好似换了人一般,“想听听陌雪的事吗?”
迟疑且谨慎的坐下,“您……”
“心底那别扭劲,让老爷子闹没了。”
张青闭着眼,淡笑道:“人当真是怪,有时候上一刻还寻死觅活,下一刻就能喜笑颜开。不过说的也是,有些事真放下看开了,也就算了。”
“对了……”
她睁眼看向赵隶,“陌雪在你面前提我时,没喊过我娘吧?”
您到是挺有自知之明。
点点头。
张青笑着摇头,“可不嘛,当时总想着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谋划。跟这孩子太亲近了会伤她的心。于是那些年整日冷眼白眼的,哪个孩子能受得了。
在国公府这些年,没少梦见她呢……
那小小的手,小小的脚……自己的亲闺女,怎能不喜欢呢?
就是性子太像我了,不像个女儿。
不过话说回来,在大梁山那地界当景云龙的女儿,当年又是那般年月,怎么可能养出来柔柔弱弱的小姐?”
赵隶似乎是察觉出来,张青这么多话,是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