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显无人问津,实际上也有陆清铖的手笔。
他不喜欢以杀止杀,但在旁的地方打压,也能让那小子吃尽苦头。——在他看来,干脆利落的把人解决,倒不如把人留下,看着自己风风光光。
可以说,这也是陆清铖小小的恶趣味。
赵显却还在挣扎。
直到最后,他爹告诉他,“陆清铖在查贪污。”他才不甘心的消了念头,毕竟找关系免不得钱财往来,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关头犯险。
谁知道,这把火还是烧到了他家。
贪污一事,皇帝格外重视,大理寺顺藤摸瓜抓了不少贪官,其余有嫌疑的,也一道被关进了监牢,说是要严抓严打。
好巧不巧,赵大人正是大理寺收押的官员中官位最高的那个。——正正好卡在线上,往上的得罪不起,往下的一网打尽。
若是往常,皇帝是不敢这样大动干戈的。可现下霓凰郡主携兵回朝,他手下又有用做事麻利忠心耿耿的人,就算是惹怒了那群老臣,他也能借着安定王府的私兵调和。
再不济,将直接负责这件事的陆清铖当做交代就好了。
皇帝算盘打的极好,可所谓忠心耿耿的人事实上只忠心自己。削弱朝中势力,何尝不是在为他自己铺路呢。
“切勿操之过急啊。”陆清铖刚自牢房中出来,身上潮气未去,便碰上了萧沛,然而萧沛只是拍他的肩,像是在叹息。
陆清铖摇头,“老师,我不急。”
只是恰好到了时候。
其实他也没想到进度这么快,按他原本的计划,至少该多有几年才对。
还是门客“柳贵”行事作风太过出格,出格的多了,旁人看的惯了,他手中也迅速积累了“绩效”,最后才一举得到了皇帝的赏识。——说来说去,竟还得谢谢那个整天乱来的小丫头。
萧沛摸着胡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指向了柳家,“关于柳小姐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柳家吧?”
“哈哈,听萧扶那小子说,你们两个可是私定终身了……不过,即便如此,老夫依旧不建议你在这种紧要关头把这事告诉柳家。”
“柳老头比你想象中的更会恃宠而骄。”这话说起来,像是老友间的亲密吐槽,又带了些别的。
陆清铖心道多虑,嘴上应的却是,“我有分寸。”
至于私定终身,她总要回柳家去的,可没这个心思与他定什么终生。
思及此,他眼底难得多了几分落寞。
他曾说过,他对权势没什么想法,够用就好了。
可,怎样才算够用呢?
好似做什么都要权利要手段。
但这东西,又似乎困不住他想要的。
他从来抓不住她。
陆清铖对权势没太大追求,但他清楚,做到某些事情,权势是必须的。——至于他当初否决掉那万人之上的席位,完全是因为其予夺生杀的执棋手身份。
在他看来,执棋手与刽子手同形。而他,当不了这个角色,只能勉强对自己和身后的人负责。
再者,即便真的走到那一步。
他也一样制不住她吧。
所以,毫无意义。
萧沛自然是了解自己这个学生的,但道路太过一帆风顺容易让人迷失。他也有过年少轻狂铸就大错的时候,所以,他才一直在敲打陆清铖,希望他不要被冲昏头脑。
幸运的是,陆清铖虽年轻气盛,性格却冷静老练。
如此,也不怕柳家那老头借着某些抢跑一样的先天条件趁虚而入了。
越想越觉得放心,萧沛再度询问起了太子那边的安排。
那始终镇定自若的青年脸上却不知怎么的,罕见的划过一丝无措。
“是有什么变故?”萧沛有些意外,他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情绪,难免起了些许担忧,“莫非那家伙还有后手?让你觉得麻烦?”
陆清铖摇头,想着那几页被自己藏进书架的纸,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这倒不是……一切都好。”
只是他,任性了一点。
贪心了一点。
·
小桃在地牢里被关了足足半年,最开始她隔几天就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到后来,却是再无人专门来看她,她也从最开始的悔恨,到最后的满目仇恨。
“她根本没死!把我关在这,就是想报复吧!”
“天仙,温柔善良……呸,分明是个小人,是个毒妇!”
“怎么不干脆死了!”若是真死了,她就不会在这了,她的后半辈子,也会跟着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快乐。
越想越恨,日积月累到,错者似乎找到了通顺的逻辑,将自己变成了受害者。
然后,某一天,狱卒酣眠,监管出现了疏漏,仇恨也顺着这空荡倾泻而出。
但,小桃并没有直接去找苏仙,而是躲躲藏藏跑出了陆府,一路逃向那个被陆清铖查封的酒楼。
酒楼与上次来时已经全然不同了,像是从未被查封一般,名贵高楼中立着一个个冰冷的小二,后厨壮硕的大厨也有条不紊颠着铁铲。
一切都无比正常。
小桃几乎毫不犹豫扑向了后厨,歇斯底里的开始哭喊,“柳婧雯没有死,她回来了,快杀了她!”
厨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却是摇头,“我们帮不了你,陆清铖今非昔比,你要是真想把这件事继续下去,就去太子府。”
厨子递给她一块铁制令牌,上面挂着长长的穗子,丝线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小桃几乎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处许久,才满面嘲讽的笑,“帮不了我?我去了太子府还能活着出来吗?你们先前分明答应我,只要我把药粉下进汤里,就让我安全离开上都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被抓了这么久都没人来找我!”她那问话歇斯底里的,但她同时又明白,自己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没人会在意。
眼见着面前人失控,周围几个小二模样也紧绷起来。
小桃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冷笑,“也是,你们殿下连未婚妻都能下得去手啊。怪只怪我没看透,被那金银细软迷了眼睛。”
她一直知道这里的人来自太子府,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她认为自己的主子命不久矣,这才背叛了那将死之人,选择了当这群人的帮凶。